The Reader's Room

    “Caretake this moment. Immerse yourself in its particulars. Respond to this person, this challenge, this deed. Quit evasions.   

    Stop giving yourself needless trouble. It is time to really live; to fully inhabit the situation you happen to be in now.”

    Epictetus
    • 手邊的課題 / 受念處

      本篇參雜了諸多個人經驗與見解,較大程度地偏離原著的要旨。原始佛法講求自我的開悟,經典也是先賢累積下來的智慧經驗,因此這裡也將我自身的領會與各位分享。我將心念處的基礎:覺悟、標記、接納,與心理分析做了實務與概念上的連結,試圖將抽象的概念應用於現實事件。 受念處 如果說身念處是觀察身體的變化,那麼受念處即是觀察到情緒感受的變化。在正念禪修中並無所謂不好的情緒,我們只需要接納它並允許它存在。 佛陀曾經問一位學生:「如果有個人被箭射傷是不是會痛苦?」學生回答:「會痛苦。」佛陀接著問:「如果這個人又被第二支箭射中是不是更加痛苦?」學生再一次回答:「會更痛苦。」然後佛陀解釋:「在生活中,第一支箭不是我們能掌控的。然而,第二支箭是我們自己在第一支箭上加上的反應,這第二支箭是可選擇的。」 -p.39 我們的生命中會發生許多無法掌控的經歷(第一支箭),當我們心中對此生起譴責、怪罪、排斥、拒絕等情緒反應,等於中了第二支箭。雖然第一支箭是我們無法掌控的,但第二支箭可以。 大多與情緒感受有關的痛苦,都與我們面對它與反應它的態度與方式有關。我幼年時期常態地遭父母冷落對待,成年之後父母的態度有所好轉,內心卻難以接受。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對內心所有的升起的感受(尤其是對父母親的)引以為恥。個人覺得某種程度上是對父母無心之言的一種報復;我的父母親在我約六七歲時曾經當著我的面說:「從沒看過如此冷血的小孩」。他們為工作疲於奔命,只能將孩子落在一邊,雖然經濟上並不困窘,卻疏於照護。為了不讓父母費心,我總是不把喜怒哀樂表現出來,對於自己想要跟討厭的事情也不會坦白。 直到後來開始學會表達自己的不滿,並回頭一一檢視為何會在父母面前食不下嚥、焦慮到身體經攣,藉著過往循跡,我明白到那是來自於童年時期對父母期望關愛的一種不滿足。我常常跟朋友笑說,我的反抗期來得特別晚。當我拋棄了這種對父母關愛的想望,漸漸地這種身心上的激烈反應也慢慢消除了(雖然還並不是徹底的)。我決定成全我的過去,於是過往的我自己並不是為了獲得大人的稱讚、也並非為了等待有人發現貼心的自己。這種「希望他人能夠看看我」的心情已不復在。 在面對情緒時,我們是討厭還是喜歡呢?是覺得引以為傲或引以為恥呢?是否對生起的感受感到害怕呢?是否有因之而緊張呢? -p.41 害怕是害怕,恐懼是恐懼,憤怒是憤怒,認為不對的事情就接受自己純然的正義心。受念處不過是讓我們成為一個坦蕩蕩能面對自我內心的一種修行。 覺知、標記與接納 受念處的三個基礎包含了覺知、標記與接納。首先是覺知,除非我們能認清真正發生的事,否則是不可能真正得到解脫自在的。(p.42)這裡指的認清,我想稍加解釋:其實,什麼是意謂著真正認清呢?並沒有標準解答,但若隨之而來的心態轉變能夠讓我們過得更為順遂,我認為就是一種進步。 標記是一種透過語言來協助我們保持專注的一種簡單方式,就像先前所提到的:讓害怕是害怕,恐懼是恐懼,憤怒是憤怒。 一位高中同學習慣霸凌他人,一次他和我說起:「當我心中有做惡的念頭時,我會覺得自己這麼想很不好,但是又忍不住不去這麼想。」我印象非常深刻,我或許會回答他:「知道是不對的事情,就別去做。」但我沒說的是,人壞總要知道自己壞在哪裡。如果我們從今天起想要為善並改變一些帶來負面影響的習慣,那麼我們必須去追溯行為背後的動機,標記-關注到內心升起的這種感受只是第一步而已。我們若是對「我產生了這種想法」加以批判,僅僅只加深了我們的罪惡感,並不會使事情獲得改善。 正念禪修不斷地強調接納內心一切活動的重要性,然而鄉愿地寬慰與全然地接納該如何區分?一種說法是「讓情緒川流而過」,不加以批判、禁止、抗拒或迎合。念頭止息過後,我們冷靜下來仍然必須了解到:情緒感受是因為具足了某些因緣條件才生起的。 比方說我這位同學,她看不慣某位同學總是在老師提問時第一個發言,看不慣某位同學的髮型礙眼。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事物進入到她的視野令她無比煩躁,因此想著要消滅這些造成她煩惱的標的物。但使她煩惱的並不是「搶著發言」、「髮型礙眼」,而是背後指涉了某些她可能不願意面對的真實。她也許在成績表現上是不被長輩矚目的,看到別人不討喜的樣貌便聯想到了自己不想被同等對待。次之,如果她不對自己這種煩躁的感覺加以批判,也就不會下意識地想要消滅這些令她煩惱的事物了。 拿原著的例子來說,如果我們經歷過一個諸事不順的早晨,當上司指派給我們重要的任務將使我們感到抗拒,但若是接連發生好事的早上,我們可能會認為這樣的任務具有挑戰性而躍躍欲試。你的上司跟任務本身招致的感受其實是由你自己以及一些特定的因緣產生的。如果我們能夠認清這點,那麼對待任何事情都能夠更為客觀地去面對,也不會輕易地被自身的情緒與反應所淹沒。 藉著心念處,我們該做的從來就不是要消滅什麼,而是去認清發生了什麼。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消滅,我無法消滅被父母冷落的過往,我的同學無法消滅被現實遺棄的孤獨感覺,但是我們可以藉由覺知、標記到接納,為自己鑿開一條明亮的道路,於是不再執著於別人應該如何待我們,而關乎於我們如何對待外來的事物。

    • 手邊的課題 / 身念處

      「這一噚(6呎)之身,就存在著世界、世界的起因、世界的止滅與世界止滅之道。」-《赤馬天子經》 一般人常常會有佛教離世的印象,但事實上佛陀沒有否認客觀世界的存在,赤馬天子經告訴我們的是:覺悟與自身通過我們身內就可以找到,不必向外追尋。也意謂著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可以展開修行。身體越是安定,心也就越加安定,且能夠加以分辨對內心細微的情感思緒。因此,正念在身可說是如實知見內在生命最好的窗口之一。(p.38) 情緒實際上是透過身體而被感覺到的,比如恐懼會引起胃經攣、喜悅時胸口會感到溫熱。當我們被外在情境或內在思想感受而對其反應時,身體會提供給我們相關的訊息。透過觀察這些身體的徵兆,回過頭來內心檢視反應的根源。 一般人視身體為可掌控之物,投入大量資源來改造自己的身體,使不斷強化身體的意象、執著身體是一個實體之物。但在正念禪修中,我們將身體當成客觀對象來觀察,因此我們發覺到:身體只是一個覺知的機能與過程。最終,不論處在什麼樣的身體意象和心智狀態當中,我們都能夠感到輕鬆自在。

    • 手邊的課題 / 出入息念

      簡易禪修要點 1. 採用舒服且能保持清醒的姿勢,輕輕闔上雙眼。 2. 開始時,先呼吸二到三次,感受呼吸。 3. 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呼吸上,重複著出、入、出、入的步驟。 4. 過程中,若有雜念浮現,試著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呼吸上。 5. 若這個念頭強大到讓你無法專注於呼吸,就將這個念頭作為你觀察的對象,感受身體、情緒對此種念頭所產生的變化。 6. 直到這個念頭減弱到不再能夠左右你,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呼吸上。 當一種體驗經歷升起時,如感受、思想、意念、心態與情緒,無論道德好壞,都不要涉入內心的想法或故事,只需感受與觀察身心當下具體明確的感覺,重要的是要能清楚區別「當下最直接的覺知」與「自我投射引申的想法、觀念、意象與故事」。如果發現其中有所投射,要注意你對這一體驗經歷是什麼反應,是否有憎惡、批評、責難、恐懼、執取、傲慢或其他的反應?是否你對某一體驗的反應明顯蓋過了體驗本身?如果真是如此,就應當以你的反應作為覺知的所緣(對象)。 為什麼要練習專注於呼吸 由於我們的心散亂且容易分心,專注呼吸是種最簡易讓我們的心定錨於當下的一種方式。坊間有許多指導如何正確呼吸的分針,但在原始佛法的觀點,如果我們把僵化的方法強加於自身,更可能因此注意不到呼吸時身心的變化與精神狀態的轉變。因此無論是採用什麼方針,只要能夠使身心沉靜下來便可以了。觀察呼吸可以著手於某些層面:深淺、長短、快慢、順與不順、緊、順或柔。我們隨時隨地都在呼吸,呼吸與我的心理狀態與情感息息相關。換句話說,呼吸會隨著我們不同的情緒與念頭而起變化。恐懼或悲哀時呼吸急促而壓迫,在安詳平靜是呼吸輕而柔。有些指導禪修的方針認為我們藉由控制呼吸而能夠讓專注力獲得增長,但禪修的過程反而是要首先放下對它的控制。只有當我們願意放下評斷不休的意念,才能夠注意到我們的內心正在發生什麼。當我們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心念的變動,就比較不容易被心中的情緒和念頭所牽動與束縛。(p.37)

    • 《爸媽死了,我卻不想哭》:退去商業運鏡的美麗糖衣,包裹未完成的青少年鬧劇

      《爸媽死了,我卻不想哭》,原文直譯為「我們是小殭屍」。故事描述四名在火葬場相遇的青少年,他們的父母因意外、兇殺等不同原因死去。家庭的不滿足讓這四名理應為父母逝去而感到無助的孩子,絲毫沒有露出一點難過的表情。故事在此種語境裡展開。光看劇情概梗,我原先以為這是一部描述四個破碎靈魂如何藉由搖滾樂重拾人生希望的故事,然而事實上其實整部片的宗旨早已被標題所揭示。是的,這四名青少年並沒有因為搖滾樂的組團和出道而找到生命的意義,垃圾場冒險、對大人世界的挑釁到搖滾樂,都意在呈現出殭屍的無情。 故事以電玩關卡拆解成各章節,主角們必須一路過關斬將,歷經各種挑戰,並一路尋找在終點等待著他們的大魔王。在回憶不愉快過往的章節,以超現實手法處理,重現的並非真實事件,而是孩子腦海裡所以為的事實的真貌。哪一種回憶,不是被渲染過的呢?劇中安排了不少耗費成本製作的樂團演出鏡頭,平心而論這部片的配樂好過樂團主題曲太多。劇中主角的台詞一貫以念台詞的方式來處理,以符合僵屍的形象。這了無生氣、沒有感情、不屑一顧的態度,讓原本應該被同情的境遇,因為主角本身的劣根性,讓人一點也沒有想要同情這些孩子的感覺。孩子出身在惡劣的家庭環境固然可憐,但賣弄世故的模樣令人生厭,明明是孩子缺擁有甚至超越大人的惡,或許這才是導演一開始想要表達的初衷。 但在觀影後,我寧可希望它是一部舞台劇、8bit音樂、電玩遊戲打造的本格搖滾歌舞片。原因在於這部電影要表達的內容本身並無清晰脈絡,主角心理變化的銜接也不甚明確。原本厭世的態度也在社會洗禮下「被翻轉」。奇怪,原本不是不愛父母的,怎麼突然又難過了起來?人類情感矛盾並不是什麼稀奇的設定,然而由於缺乏承接讓人有摸不著頭緒之感。令人費解的還有郁子作為另外三人假想母親的投射以及火車上郁子親吻三人的一幕。此外,主角四人的故事篇幅失衡,主要焦點都放在光跟郁子身上。 郁子受到戀童傾向的父親、鋼琴老師騷擾。她的性格頗為扭曲,霸凌他者、利用老師對自己的愛慕間接殺害父母。後面甚至製造假車禍而謀殺貨運司機。竊盜、殺人、墜海,隨著劇情推展,畫面的渲染也逐漸誇大,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想。這種似真非真的比喻似乎也是在規避對青少年犯罪的指責。 儘管聲光效果十分華麗,整部片卻充斥著戲謔鏡頭刻意營造的不舒服感,例如動物內臟的暗示、低視角鏡頭拍攝。此外本作也挪用經典,比如《青春電幻物語》中網路論壇打字機字幕的使用,到了《爸媽死了,我卻不想哭》,只剩下為反而反的網路時代迷信。 其實孩子們不過是趁早體驗了人性的卑微,故作冷漠是因為內心還對父母、對社會有所期待。在歷經演藝生涯的大起大落、面對勢利的演藝幕後組與善變的網友,他們必須經歷這些才能學著長大。而這部片所作的最明確的一點反諷是:當你學會隱藏自己的感情,才是真正成為了大人。

    • 手邊的課題 / 你就是你自己的守護神

      你就是你自己的守護神 佛法的精神修行分為三大項,巴利語為“Sila”、“Samādhi”和“Pañña”,中文分別譯作「戒律」、「禪定」與「智慧」。 依據語言學,有一說法認為Sila來自「床」這個字,意指它是我們其他精神修行的基礎。修學正念禪修的人很快就能發現到:沒有戒德的基礎,很難發展出深度的靈敏心智。 (p.29)Sila通常被翻譯為「戒律」或「道德」,但是這些戒律並不同於西方道德規範中的訓誡。佛教的戒律出於個人的意志,是為了離苦而制訂的自我要求、自我惕勵的準則, 西方道德規範的根本基礎則是神授誡命與神律價值,基於人的原罪而制訂的審判標準或強制要求,原罪思想讓人心生罪惡感,這在西方是很普遍的見解,但是,佛法認為這是不必要而且與道相違的。 佛法裡的持戒與道德,其道理其實很簡單,根著於「某一行為所導致的結果今後是令他苦惱或喜悅自在?」不問神的旨意,而是自問:「這個行為會為自己和其他人帶來苦惱還是快樂?」這種實際的看法能促進人們反省自己當下的行為。 再談五戒 佛陀提供了一些戒條作為我們道德行為的指導方針,即戒除殺生、戒除偷盜、戒除邪淫、戒除妄語和戒除麻醉用品。首先必須理解到,我們是誠心自願地接受這些修行的戒律,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我的需求去訂定自我約制的規範,而每一種規範後面都有它積極正向的一面及欲達成的目的。比如說不殺生是為了培養慈愛心,不偷盜是為了培養布施心,不邪淫是為了培養寡欲清心,不妄語是為了培養真誠心,不飲酒吸毒是為了培養正念。 (p.30)在實際執行上,我們並非盲目地強力壓制內心的某些衝動,而是透過這些行為上的約制去反照自生的習性,讓我們能夠覺知行為的動機、自己的反應與行為導致的後果。 戒律反應的不是一種僵化的理想生活模式,修持戒律的根本基礎是慈悲心,我們持戒不是為了怕墮落三惡道,也不是為了將來的福報或成就自己的修行;僅僅是為了怕自己去傷害別人、不願傷害別人。(p.31)因此,我們必須注意行為背後的動機,注意身口意造成的種種反應和結果,並隨時自我省察:「由於我們心胸狹窄及冷酷無情而造成對他人的任何可能傷害」,依憑戒律反問自己:「我這麼做是否對自己和別人造成傷害?」在了解行為可能造成的傷害後,將使得戒律更加人性化,不拘泥於僵化的戒條。(p.31) 佛陀將持戒視為覺者的人格特質,而持戒的本質就是一種布施。很多人因為感覺到生活缺乏喜悅和快樂,而去學習禪修。但是,依照佛陀的說法,培養與獲得喜悅的最好方式之一是不過就是過著持戒的生活,這些戒律不但不會成為限制,反倒能成為喜悅的泉源。

    • 手邊的課題 / 由衷的真誠、布施

      由衷的真誠 無論是父母或任何親人怎麼幫忙,都比不上一個人的誠直心帶給自己的利益。-《法句經》43 英文字“mindfulness”譯自巴利語“sati”,Sati原意是保持覺知於某個事物。(p.24)在中文裡 Sati一般譯作「正念」,正指「當下」,念指「心」,兩字合起來即表示對當下一切保持真誠由衷之心念。 我們之中許多人的心都包裹著一層憂惱、恐懼、厭惡、悲傷和自我防衛的盔甲,發展覺知能夠幫助我們脫去這些外殼。當神經質的思維模式減少了,評斷與抗拒等心靈層面的阻礙也會消退,那種想藉著他人的認同而得到自我肯定的需要也會變得鬆緩。(p.24) 只有當我們擁有主動去修學正念的慈善心,不帶有任何不良與自私的動機或意圖,修習正念才具有正面意義。如果你並不認同或沒有意識到修學正念的助益,那麼這套方法也就無助於你。 布施 『布施』巴利語為dana,音譯為檀那。布施是佛陀教導的重要智慧之一,也是在學習持戒與禪修之前的基礎。『檀那』字面上而言,是指布施的行為與布施之物。 『檀那』也有『放下』或『捨離』的含義,意味著為別人利益而慷慨布施,不祈求任何回報。佛陀強調布施內在動機的重要性,因此履行義務並不是布施,做得心不甘情不願也不是布施。佛陀指的解脫是放下執著,而布施就一定得放下,因此布施是內觀行者培養自身慈悲喜捨的作為。如果贈施時並沒有慈悲善心,那就不是布施,而只是一種交易了。 布施並不限於物質,對他人仁慈與包容也是布施,讚美或真誠地傾聽他人也是布施,樂於接受他人的布施也是一種布施。另外,我們也可以行「無畏施」,它是伴隨我們修學時自然發展出來的一種心行:當我們逐漸地增進道德、智慧和慈悲心時,其他的有情眾生就越來越不會畏懼我們。在這個充滿恐懼的世界中,無畏施是最迫切需要的,一個覺者也可說是一個能讓人免於恐懼的人。(p.28)

    • 手邊的課題 / 因緣果報

      業報的觀念並不涉及『過去世』,也不是『宿命論』。如果你相信我們的幸福與否是前定的宿命,那麼就沒有修行改變現世苦樂的空間了。 -p.21 佛陀說:「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一切的結果由因緣而呈現,然而過去的因緣已過去,想要在未來有所改變,只能從當下的因緣去改變。所謂當下的因緣,就是當下的選擇,換句話說,只要你願意,任何時候都能重新開始。如果我們總是以貪嗔癡的意念來造作生命中所遭遇的事情,就會產生某種業報感應,相反地,我們也能夠選擇友善、慷慨與慈愛,去創造不同的感應。 佛陀又說:「業即是思」,業力並不是神秘而不可知的力量,它是指我們當下意志的選擇。其實,修學佛法沒有消業障這回事,它描述的是當下轉染還淨的歷程,也就人們常聽聞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現實世界生活的經驗來看,已造成的業要如何消除呢?殺人的人唸佛誦經就能夠抹去奪人生命的事實嗎? 一粒種子種下的果樹種出來的果子很難吃,你若想吃到美味的果實,不是怪罪過去埋下的種子,而是應該調整陽光、水分與養分等因素。我們的修行也好、或念佛誦經辦法事也好,就像栽培果樹所付出的努力一樣,是為了培養善果。 相對於外在世界的變化多端,我們的內在世界是可控的。我們生活的周遭世界可能不令我們滿意,但是經過正念禪修,能讓我們在回應這些境遇時,更夠有智慧地做出選擇。 因緣果報的觀念就是告訴我們:我們是自己世界的創造者,要為自己過去、現在、未來的人生負責。-p.23 什麼是負責呢?當你面對親友、為善與為惡時,你心存什麼意念?我們每個人經常都會犯錯,此時:「我感覺到我正在做的是一件不對的事情。」察覺此一事實可能令人感到沮喪,但仍是一種好的轉變。因為下一次我們會避免做出同樣的錯事。

    • 手邊的課題 / 苦、修學正念

      觀察苦的本質,用健康的心態面對苦的經驗。 對於人來說,忍耐一些微小的苦難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我們願意為了升遷忍耐公司不合理的要求;為了人際的和諧而委屈求全。但是長久下來,如果我們沒有去認識苦難的來源,選擇消極地忍受不去觸碰,也不去掃除它對我們的影響,那麼同樣的問題在往後將會持續困擾著我們。我們因為工作而感到沮喪,是因為覺得收入不配獲得預期水準之上的生活條件。我們願意為了親近的人忍氣吞聲,用退讓來避免關係的破裂,是因為我們害怕一段關係的失去。這只是舉例而言,每個人面對的苦難的原因各自不同,必須自己去觀察。 在我們的人生之中,一次解決巨大的危難非常困難,但我們可以從輕微的苦惱開始做起。當我們學會面對生活中的輕微苦難,從中觀察到我們是如何受苦的,就能訓練自我察覺的能力,使我們在面對巨大危難時獲得更為強大的定力。 禪定是正念禪修的一部分,正念能加強我們觀察苦惱本質的能力,定力可以對治我們對事物的執著,以及與苦難之間的鬥爭關係。 前一章說過,苦的因緣條件可能發生在過去,但苦只發生在當下。是因為當下的貪、嗔、恐懼等因素導致我們執著於苦。如果我們能夠認清並放下這種執著,就能從苦中解脫開來。 修學正念 佛法並非教義或信仰體系,它提供的是一系列可實行的修行方法,協助我們在精神生活上的成長,以達到心靈上各個質地的層次。佛陀僅僅告訴了我們修行的正見與看法,並教導我們如何去辨明事實,學習佛法並不是要我們接納所謂的真理或者佛陀與其他人所覺悟的內涵,更不會要求我們盲目接受傳統信念或者權威導師來告訴我們真理。他只是消除我們的無名邪見與貪嗔癡煩惱,讓我們接近自己身心當下的真相。 在原始佛法中,慧觀禪修(或稱毘婆舍那)是佛陀主要的教導之一,慧觀禪修的核心是修學正念,亦即培養一種非評斷式的清明、穩定的覺知力。 毗婆舍那(Vipassana)表面的字義是『清楚地觀見』,亦即『如實觀見』。(p.15)它讓我們我們學習的是:當事物出現之時,保持它當下的本來面目。也就是不透過偏見、評斷、投射或情緒反應來看事情。換句話說,這是要培養一種信任與接納的心靈質性,讓我們如其本來地看待事物,而不是讓事物如我們期待地呈現。-(p.16)有些人可能會問,自我意識與覺知有何區別呢?當我們持有強烈的自我意識,我們會企圖去改變很多事情。而覺知是雖然我們不帶有任何企圖,卻能讓生命自然地發生轉變。覺知本身具有「不評斷、不排斥、及不黏著於任何東西」的特性。拋開我們面對事物時的習慣性反應,對於生活周遭的一切,參與其中而不加以干涉。不要根據習慣去反應當下的發生的一切,就能適當地反應。 生活中遇到煩躁的事情,我們不僅生氣,還對這樣壞脾氣的自己感到沮喪。我們經常在做這種氣上加氣、苦上加苦的自戕行為。正念覺知讓我們將注意力放在「我正在生氣」,而不加以評斷。同樣地,比如說看到美麗的花,在覺知當中我們可以純粹地感受它的美好,但如果陷入了自我意識,我們可能會說:我想把它帶回家,插在我家的花瓶上,讓別人讚美我。 當我們辨明妨礙我們讚賞與信任生命當下的東西,我們就能用開放與信賴的態度面對生命當下一切情境,而不會自我批判、以自我觀念或自以為是的瞋恨、傲慢的態度對待自己和他人。 度過念頭的風暴 當你注意外在事物,就發覺不到自己的念頭。禪修時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就會發現這些川流而過的念頭。當情緒升起時,不要去抗拒或者抓取它,持續保持正念於出入息上,心就會慢慢地平和下來。 許多人會用「禪修所帶來的表面體驗」,比如說喜悅、平和來衡量自我的修行,但實際上過程中也會遭遇挫折,並非總是一帆風順。好比兩人划船橫渡一大湖,第一人選了風平浪靜的日子出發,很快就到了對岸。第二人選了暴風雨天出發,每次划槳,船幾乎都沒有向前划動而是向後退,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到達對岸。重要的並不是誰先抵達對岸,而是在過程中因挫折變得更為堅強、更有經驗,於是面臨未來的挑戰時就能夠更有自信地去面對,這才是修行的意義。 佛法的目的是在發展健全的人格與心靈質地,使獲得內在質地的強化:自律、正念、專注、勇氣、謙遜、包容、慈愛、信心與出離,長遠來看是有助於圓滿我們精神生活與人格的。

    • 心 / 夏目漱石

      青春足以撕裂我與你往後的人生,任憑金錢改變你我原本應然的命運。使我們就此分離的,是名為愛情的毒藥。時光荏苒,什麼是真正的懺悔?臨死之前,我不過是想要去打從心底相信一個人…… 《心》被譽為探究人性的時代巨著,藉由「我」與「老師」兩名主角,反應出時代更迭下社會價值與自我追尋的兩相衝突。許多相關論述著墨在其中人性利己、自私的一面,但個人認為此書精彩在於琢磨人心的細膩與莫測,此外對「矛盾」的書寫更是獨樹一幟。 全書分為三個篇章:〈老師和我〉、〈雙親和我〉、〈老師和遺書〉。前段描繪我與老師的相識;中段描述我對老師的仰慕與掛念,到遭逢父親病逝內心歷經的改變;後段老師揭露自身不為人知的過往。其實是藉由「我」來引出「老師」的人生。通篇由人與人互不能理解的孤獨感所貫穿,散見於各種角色關係之間:我與老師、我與父母、老師與友人K、老師與妻子。書中有相當多的篇幅在自述主角個人的揣測與苦惱。 生於大正時代的「我」偶然在鎌倉的度假海邊遇見了「老師」。起初,老師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是「我」對神秘的老師展開了單方面的追尋,而後,「我」在大學時期,持續地和無所事事、遊手好閒而滿懷心事的老師保持聯繫。故事從「我」渴望瞭解老師的秘密開始,在歷經家中父親重病到病逝,伴隨著明治天皇的殞落,生於明治時代的「老師」,終於提筆談起了他看似與「我」毫無交集、難以想像的過往。 人在面對自身最重視之事物時,必然面目全非。見了錢,君子也會變成壞人。 過去的老師曾經非常單純,還不知人情世故的他,在即將上高中前,面臨雙親相繼離世,當時,老師對收留自己的叔叔,心中只有信賴與感激。然而一樁告吹的婚事,讓原本和睦的與叔叔一家的生活,霎時風雲變色。 「為什麼對方的態度變成這樣?我突然懷疑難道是我過世的雙親,洗淨了我渾沌的雙眼,讓我看清世間的一切嗎?我的內心深處相信已不在世上的雙親,依然和在世時一樣眷顧著我。」-p.162 高中就學期間,叔叔誆騙了老師雙親的遺產,並意圖透過與自家人成婚的方式來掩飾侵吞財產的作為。在發現自己的天真之後,生存的難處與單純本性,在年輕的老師身上發生了毀滅性的衝突,也摧毀了老師對人所有的信任,直到結識了房東太太與小姐(也是未來的妻子),才有了些微改觀。 對老師而言,愛情與金錢的轉捩點幾乎發生於同一時期。 「我獨自跑到山上,跪在雙親墳前。我帶著哀悼之意,半帶著感恩的心情跪下來。我感覺到我未來的幸福,似乎仍然掌握在冰冷石塊下的他們手中,我祈求他們守護我一生。」-p.163 「當我察覺到叔叔的態度改變時,心情也和發現美女一樣吧!那是一種乍然之間的察覺,沒有任何預感,也沒有任何準備,出其不意地就來了。」-p.163認識到女人的美麗,與認識到叔叔的判若兩人,意外地產生了奇妙的連結。老師因為金錢對人失去信任,卻沒有因為愛情而對人失去信任。倒不如說,正是因為金錢讓他失去希望,唯有愛情能令他保持熱情。正因為曾經被叔叔背叛,對於得來不易的感情,更不願意輕易放棄,因此產生了強烈的執著。 叔叔重視金錢,跟老師重視愛情,其實是同一回事。因此老師才會陷入道德的掙扎,感嘆:「恨不得自己為何出生時不是一個壞人呢?」並在後來向「我」說道:「你所認識的我,已經是經過污染的我。」 在與房東太太、小姐一同生活逐漸順利之時,他接濟了與家人斷絕往來的兒時玩伴友人K,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在未來成為自己的情敵。原先希望能夠挽救K可憐的命運,卻讓自己陷入了兩難的情節。他的內心陷入掙扎,終於他再也無法忍受,開口請求房東太太將小姐嫁給自己。在當時在金錢上佔有權力優勢的他,一方面覺得自己獲得了勝利,卻也背負沉重的罪惡感。而友人K突如其來的自殺,更是讓老師的自我批判雪上加霜。師母並不知道友人K自殺的原因,而老師至死也未能向妻子坦白。 「人活在世上,沒必要奮鬥就會變得無用」 在武士道精神殘存的時代,男人的詛咒是「活在世上,沒必要奮鬥就會變得無用」。老師和「我」,因亟欲反對這種價值,被認為是離經叛道的。像老師這樣,靠著遺產過日子,沒有一份工作的人自然不被社會所肯定。「我」並不覺得老師這樣有什麼不妥,有意效法自由過活的他與老師,在親人的眼中,成了不成材的異類。 女人的詛咒明著說是「把自己嫁出去」,實為「缺乏追求自身愛情的權利」。當老師拒絕與堂妹的婚事後,明明彼此之間不存在任何愛情可言的堂妹哭了。難過的理由,竟絲毫與愛情無關。老師得以遵從自身的喜好而拒絕婚事,但堂妹沒有選擇,她所看見的最好的選擇被回絕,彷彿在宣告未來的不順遂,才撲簌地落淚。過去老師的妻子對友人K過從甚密,卻順從母親的意思,和老師成婚,過程中不見妻子任何的不悅與表態。透過長信中的自白,作者再次闡述了「女人的愛情身不由己」。在信中,老師提及,如今的他之所以溫柔對待妻子,已跳脫個人的好惡,和照顧岳母具有相同的意義。 他說道: 「妻子看來很滿足,然而在那滿足當中,還包含因為不了解我所產生的一種隱約的淺薄吧!不過,即使妻子能夠了解我,我也不在乎這種滿足的增加或減少。女人並不排斥來自人道立場的愛情,就算多少不合情理,也會欣然接受那份關懷自己的感情。」-p.266 即使是基於道義的感情,女人也會輕易滿足。如果說老師的痛苦源於自由愛情的追求,那麼至始至終沒有表態的妻子,連造成痛苦的理由都不成立。此因也是造成後來妻子不解老師為何如此痛苦的緣由。 「我」與老師:炎涼世間,你的純真能否禁得起信任「我」表面上稱讚老師夫妻倆的鶼鰈情深,暗地藏著「嫉妒」。作者不斷地再三強調:「我」認為老師與妻子的感情很好。這在第三人的眼中看來,彷彿就像是一種自我欺騙。其實,「我」隱約知道老師與妻子有什麼難言之隱,但又礙於正義感而不予以揭穿。他總是從生活的蛛絲馬跡裡試圖抓取老師與妻子相處良好的證據。 老師對於相當單純而正直的「我」,一方面想要試著去相信,一方面又害怕再度被背叛: 「縱使你遇到我,恐怕還是會覺得寂寞吧!因為我無法徹底消除你的寂寞,你最後還是會展開雙臂迎向別的方向,那時你就不會來我家了。」-p.23 「你太過於熱衷某種事務,熱度一退就會感到厭煩。我一想到你的這種情形就覺得難過。(先是對我抱持期待,但勢必有一天會燃盡)但是一想到你今後可能的變化(對我失望),更覺得難過。」「我是這般膚淺?這般不可信賴嗎?」「我只是覺得難過。」-p.39 「我因過去的遭遇,對人起疑心。事實上,連你也懷疑。但是,我真的不想懷疑你,因為你看起來太過於單純。在我死前,只要有一個人就好,我想相信他才願意死去。你可以成為那唯一值得相信的人嗎?」-p.84 而老師此人矛盾且游移不定的性格,表現在他的日常作為。例如寫給「我」的長信。「我」受母親催促,在父親病危時寫信請託老師謀職一事,相隔多日回信沒收到一封,倒是收到了「我想見你」、「不來也無妨」接連的兩通電報。在最後長信的回覆中,老師詳述了這段矛盾行為背後的心理動機與掙扎,以及欲言又止的心情: 「我認為自己做了一件錯事。我想寫信將此心情傳達給你,可是提筆不到一行就放棄了。我想假如要寫信的話,應該就要像現在這一封信一樣,可是寫這種信的時機還太早,所以又擲筆停歇。只好又發一通『不來也無妨』的簡單電報」–p.149「我差一點想放棄對你的承諾,可是縱然我很想擱筆,卻一直無法做到。」-p.150「不如說我是過於敏感,精神上不堪承受刺激,以致過著如你所見的這種消極的人生歲月。正因為如此,一旦與人約定,若不履行承諾,自己都會產生厭惡之心。為了避免產生這種厭惡之心,我又不得不提起筆。」-p.150 其實,老師這個人的個性,透過第一章節已大致形構完畢,然而正是因為敏感纖細超乎常人,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將內心的百般糾結、決定提筆的思索過程繁瑣地記述下來,這段自白更加深了老師此一人物的立體刻劃。 老師承諾,總有一天要向「我」坦白一切,而透過訣別的一封信,他實現了對「我」的信任,也將多年來埋藏於心中的罪惡感釋放而出。 老師與妻子:曖昧不明的生澀愛情與糾葛 書中所描述的各種矛盾心理也表現在其他角色關係上,並藉由這種矛盾的描寫來映襯出人心幽微之處。比如小姐對老師、友人K都抱有好感,同樣是喜歡,所包含的意義與程度卻完全無法比較。房東太太一方面想讓自己的女兒接近這名前來借住的年輕學生,一方面又避免單獨將女兒留在屋內: 「總覺得她好像有意讓自己的女兒跟我接近。雖然那樣,某些場合好像也在對我暗中警戒。」-p.177然而,房東太太卻允許友人K跟小姐在屋內獨處。這讓老師感到自身的地位備受威脅。又比如,房東太太視老師為己出,正當這麼想的時候,卻又不禁煩惱起這家經濟不算寬裕的房東太太一家,是否也在覬覦自身的財產? 在描寫小姐對愛情的態度時,作者從旁側寫並無正面回應。例如:「彈琴時害羞得彈不出聲,面對面時卻絲毫沒有害羞的態度,被母親呼喚時也是應了一聲,卻是一副不想起身的樣子。」並且也總是定期將老師房裡的花瓶放上最新的花式。可見小姐對於老師是顯現出「意猶未盡」且重視的態度。而作者是怎麼描述小姐對於嫁娶一事的態度呢? 「方才還在一旁有說有笑的小姐,不知何時走到對面的角落背向著這邊。當我站起來回頭時,看到她的背影。光看背影當然讀不出一個人的心意,我不知道小姐對這問題有什麼看法?小姐坐在櫥櫃前。那個櫥櫃打開約有一尺寬的縫隙,小姐不知從裡面拿出什麼放在膝蓋上,好像盯著那東西看。」-p.187從盯著一起買的和服、和服擺放在一起的舉動,暗示小姐對於兩人關係的期待。 然而,生澀愛情的種種暗示在友人K的到來之後覆滅,小姐對於友人K的好感日漸凌駕於老師之上。儘管明知道小姐對於友人K的情感,然而到了最後誰都不願承認此一事實。 作者是這樣描寫小姐與K的關係:小姐會偷偷地從K的房間溜走不讓老師察覺,在寒冷的天裡她將不在家的K的房間添上溫暖的柴火,卻忽略了老師的房間。她在和K外出時盛裝打扮,並且將頭髮「像蛇般整個盤在頭頂上」。又比如,玩和歌紙牌時和K聯手對抗自己的姿態。作者也透過日常生活的瑣碎細節來襯托老師的自尊心與不明白情愫的交揉:老師十分在意前來拜訪小姐的男性客人,詢問房東太太與小姐的時候,直接地露出了不滿的表情,卻又沒有勇氣窮追猛打詢問對方的底細。「我那重視自己品格教養的自尊心,以及當下違背自尊心的欲望表情,同時顯露在她們眼前,所以她們笑了出來。」-p.183 又比如,放學時候一回家表面上是拉開紙門和K問好,實則是想知道小姐是不是又在K那裡有說有笑。 有一次,老師想買和服送給小姐,在房東太太半強迫之下三人一同上街,他是如何形容小姐的美貌呢?他說:「路上行人都盯著小姐看,而且看過小姐的人必定將視線轉到我臉上,真是不自在。」避寫小姐的五官、身形等外貌特徵,而寫她「受人矚目」、彈琴書畫「富有教養」。由於是採第一人稱書寫,這種書寫更加深了老師心中對待小姐是如何地純潔清白,小姐在老師心情代表的一種至高無上的愛情。而這種掩飾嫉妒心的行為,也顯示出知識份子對於自身品格的要求與情感掙扎。 老師與友人K:世上沒有不能覺悟之事 一次外出旅遊時,當老師質問友人K對小姐的心意,K回答道:「世上沒有不能覺悟的事。」老師以為K指的是要自己有所覺悟,直到K死後他才明白原來有所覺悟的是K自己。 友人K出生於僧侶世家,一心求道的他理應對世間的愛情不感興趣。因而,愛上小姐的K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苛責。然而直到K的死去,老師都未能察覺,他形容K是一個品格清高、學識豐富且不喜形於色的聰明人,K的死否定了他原先所認定的一切,也發現到自己的殘忍。 老師在愛情與道義之間陷入兩難,他無法坐視所愛之人被奪去,也難以忍受自私狡猾的自己。在K死後,他承受著這樣的罪惡感,對妻子的感情也發生了變化。帶著這種歉疚,逐漸燃盡對妻子的感情。儘管在經濟條件上無憂,但當時同樣無依無靠的老師也渴望重新開始,虛幻的希望在殘忍的現實中破滅;使得老師感到恐怖的是,明白到K自殺的原因並非單純出於對愛情的絕望,其中也包含了對自我的嚴厲批判,以及,忍受了與自己同等的孤獨與寂寞。生性善良的老師,居然還以「不提升精神層次的人就是愚蠢」的話語來攻擊自己的摯友,每每想到受苦的K,都令他陷入自責而痛苦不堪。 「假如我抱著面對亡友同樣誠實的心,在妻子面前表達我的懺悔,妻子肯定會留下喜悅的眼淚,也會原諒我的罪過。我之所以不這麼做,並非有利害上的算計。我只是不忍心讓妻子的記憶烙上汙點,所以才不願意坦白告訴她。你可以解釋為在一片純白當中,毫不留情地灑下一滴墨水,對我而言是大的痛苦。」-p.262 然而,所謂的應該有所覺悟,就像乃木將軍之於天皇之死,最終懷抱著罪惡感並以死來明志。他將自己對摯友的背叛、K背離自身求道的掙扎,視為應隨著明治精神存滅之物。「表面上過著無風無浪單調生活的我,內心卻是經常這般苦戰。在妻子覺得厭煩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比她厭煩多少倍。」-p.268「我在這牢房中動彈不得,怎樣也掙脫不出這牢房時,我感到對我而言最輕鬆、可以遂行之事,除了自殺外沒有其他辦法。」-p.268 乃木將軍在西南戰爭時被敵方奪走軍旗時非常自責,不時想以死謝罪,卻苟活了三十五年。直到明治天皇殞落,乃木將軍才等到自我了結的契機。乃木將軍之死,象徵明治時代的終結,也給予了老師殉死的理由。老師不禁思索,究竟是這三十五年痛苦,還是切腹時刀子插入腹部的那一刻比較痛苦? 老師並不能真正明白乃木將軍死的理由,也只能猜想K自殺時的心境。他將這一切歸咎於時勢變遷所產生的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實質上,是人天生性格的差異。許多的悲劇肇因於從未嘗試過的溝通;老師與K無法將彼此對於愛慕之人的情感說開,老師與妻子之間因為K之死而存在心結。終其一生,或許再多的話語都無法使人與人之間理解個體的差異,然而即便不被瞭解,老師最終選擇向信任之人「我」坦白一切。當他有了此種覺悟,對他來說如同乃木將軍所等待的三十五年,終於迎向了終點。

    • 手邊的課題 / 前言、正念、四聖諦

      前言 《手邊的課題》一書由原始佛法三摩地學會編譯整理,內容大多取自於美國舊金山內觀禪修中心(IMC)過去有關於修學「正念」的短文與講座內容。 此一著作圍繞三大核心要點:學習正念、理解行為與情緒的關聯、反求諸己並從我們自身來解決問題。 儘管本書結構與內文已相當淺顯易懂,並大量引用佛陀故事,然而我仍希望透過簡化的方式,將近百頁的文字精煉,提供未接觸過及欲了解原始佛法的朋友們做學習分享之用。儘管本文大多倚賴書中觀念,其中仍有部分個人詮釋,願聞其詳者,不妨參閱原著,尋找對自身更具意義的解讀。值得注意的是,原始佛法有著一大前提,即認為慈悲為懷對人有益,且有助於使人離苦。倘若此一前提不存在,即慈悲為懷無法使人離苦,或人無意離苦,那麼其中所提的修行方法,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正念 什麼是正念?為什麼要學習正念?從字面上來解其義:「如其本來地看待事物,而不透過我們的觀念預設、想法和見解來看待它們。」所謂的「生命就在當下」,指的是關注於當下形成的身心體驗,來覺察我們因循舊有觀念與習性所產生的反應,進而達到控制自身並採取更有效益行為的結果。 四聖諦 很多修習佛法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很多的法,眼花撩亂的法就像森林裡的樹葉,但實際上能夠發揮作用的不過就是佛陀手掌裡的一把樹葉。佛陀告誡弟子:「我只教導一件事且唯有這一件事──苦與苦滅」。在《轉法輪經》中,他開示了『四聖諦』的道理。 醫生看病需歷經找出病症、判定病因、預見療效、然後開立療程。四聖諦就好比我們對自己進行問診的過程:「苦存在、苦因是貪、苦可以滅除、修學八正道能夠滅苦。」 透過佛陀的開示,也闡明了其實佛法的原意非在形上學與玄談,也非為需要去信仰的教條理念,唯有親自去實證的修行與智慧,才能幫助我們認識解脫與離苦。 四聖諦的殊勝之處即在於:「它不需依附任何形而上學的理念而能提供給我們現實精神生活的指導。」(p.6) 苦聖諦 佛陀指出,苦有兩種:「不可避免的苦」與「可以選擇的苦」。只要人生在世,一定會伴隨著物質或精神上的苦,後者是可以避免的苦。舉例而言,身體的痛苦與疾病是「不可避免的苦」,當我們針對病痛而自我批判:「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然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呢?」就產生了「可以選擇的苦」。「可選擇的苦」是對我們對於「不可避免的苦」有所反應而發生的;比如對「瞋恨厭惡」生「怨憎」的苦,又好比「貪愛執取」所愛之事物衍生「求而不得」的苦。 在生活當中,我們不經意地受經驗、見解、觀念或價值判斷所限制,並對周遭世界的認知和評斷產生種種的執著。比如說,你站在街角等人,等的人遲遲未來,於是你勃然大怒。使你生氣的並非「站在街角」此事,而是你認為自己不受尊重。 我回想自己小的時候,有一次考試考了97分,當老師在全班面前表揚我時,我猛然站了起來,將考卷揉成一團,想當然爾是被當眾罵了一頓。即便當時不知道內心為何有股將考卷揉爛的衝動,成年之後當我回憶起這段往事,恍然大悟那是因為過去我總是不得父母親的關注,即便做得再好,他們也不願看我一眼,於是這97分在那時候的我的心裡,跟0分彷若是沒有區別的。 這個揉爛考卷的舉動,不過是年幼的我在自我發洩:「反正我一文不值,就跟這考卷一樣」。真正導致我行為的原因是「不被受關注」,是我認為「父母親應該多關注我」。於是乎,若能夠接納父母親沒有義務要關注孩子這一事實,年幼的我也就不會揉爛考卷。 集聖諦 苦生起的原因是「貪欲(tanha)」,巴利語「tanha」的原意為「渴」,有時也譯為「欲」。如同苦一樣,貪欲也是伴隨人生在世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然而真正造成苦的原因,是我們面對內心體驗和外在境界時,一種帶著驅迫性、無法控制的欲,它驅迫著我們汲汲營營只為了滿足它們,這才構成了我們真正的苦因。(p.9)如果我們不夠專注,透過正念去察覺苦正在因為貪欲而形成,苦就會折磨我們。 佛陀又說苦因只存在於當下,這是什麼意思呢?一般人都以為苦是來自於過往不好的經驗,但佛法認為,即使「不可避免的苦」發生在過去,也早已不復存在,是因為我們經常去回憶、思維、緊抓不放而產生了「可以選擇的苦」。因此苦果和苦因,其實都在當下。 為了清楚地了解貪欲如何在當下運作,首要之道就是要努力將自己安住在當下,安住身內、傾聽音聲、或覺知呼吸的感受,這些都能幫助我們覺察當下。一旦我們安住在當下,就可以從我們身心內外的一切體驗當中開始探究:我們在執取什麼?我們在厭惡什麼?我們如何產生苦?(p.9) 滅聖諦 只要能清楚地知道苦如何由貪欲引起,我們就能確信:「只要我們放下貪欲,就可以滅除諸苦。」(p.9) 一般認為:涅槃無苦,在原始佛法裡,涅槃指的是「完全沒有執著或貪欲的結果」。當我們將涅槃當成修行的終極目標,無非也是在心中生一念。 在修行的過程當中,我們很容易執著於禪修所帶給我們的平和感受,有些人認為,所謂涅槃就是達到完全平和的境界,但那其實不是禪修真正的目的,涅槃不是一種境界,它僅僅描述了「貪欲止息」所能帶給我們的後果。因此,「貪欲止息」才是真正的涅槃解脫之道。有了這樣的確信,我們就不會再執著於任何所謂的境界與終極目標。 道聖諦 道聖諦講述了實踐滅苦的八種方式,即「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和正定。」在八正道當中,「毘婆奢那禪修」特別重視培育「正念」,因為只要成就了正念,八正道的其它方面自然就能在正念的清醒明覺之中獲得發展。 禪修正念幫助我們學習關注當下,當苦生起時能夠觀察它,以接納的態度去面對它,並學習在苦中舒坦自在。當我們真正能夠去面對苦、探究苦的根由、放下貪欲與執著的時候,才是意義上的離苦與解脫。 佛陀所有的教導皆緊扣四聖諦,只要能了解這一手掌的樹葉,精神生命的實踐就能變得簡單又實際,享有放下貪欲執著後那種寂靜喜悅的生命、生活與人生。(p.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