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eader's Room

    “Caretake this moment. Immerse yourself in its particulars. Respond to this person, this challenge, this deed. Quit evasions.   

    Stop giving yourself needless trouble. It is time to really live; to fully inhabit the situation you happen to be in now.”

    Epictetus
    • 社群絕緣體

      說起來,我是個不太使用社交媒體的人,大學畢業之際,我把臉書、Instagram、Line 一併刪除,如果需要聯絡我,只能通過手機號碼。不過,我卻連手機號碼,都換了好幾次。工作之後,我重新辦了 Instagram,意思意思發個幾張照片假裝有在呼吸。表面上,我與同事或生活周遭的人相處融洽,這僅僅是這些年迫使自己社會化的後果,我知道如何利用幽默感,如何營造友善對待他人的氛圍,然而,私底下,卻也一點機會也不容許他人靠近。 社群媒體總是令我焦慮,使我焦慮的不僅僅是媒介,而是背後人們渴求獲取自身的認同,這種意圖使我感到疲憊。在工作場所中,更進一步放大了這種渴求。長久至此,我開始越發覺得在這個高速變化的職場感到格格不入,這種格格不入,也體現在與同事之間的思想隔閡。 工作明明稱不上太忙,也很好地控制加班時數,然而即使勞動時數不高,心理上的負擔卻無法忽視,以至於有時候向公司告假,只為了讓心有點喘息的空間。 我是一個容易焦慮的人,對於自己喜愛的事物專注力很高,對於沒有興趣的事是半點都堅持不下去。環境的無序、多工任務、身兼多職,使我變得健忘,我比一般人能夠承受的生活混亂程度,恐怕都還要來得低。人家一天回家後能自由運用四五個小時,我的極限大概只有兩小時,多了身體跟精神就吃不消。因為知道自己對日常事物容易遺漏,我通過寫手帳而非電子筆記的方式來約束自己。好在我還有自知之明,不會刻意為自己的生活添亂,在我能做得到的範疇,我盡可能地簡化生活的例行公事,簡化物品與行事曆。 除了寫字,另一項有助於幫助注意力集中的活動,就是運動。要想維持身心的良好狀態,書寫跟活動身體,之於我而言必不可少。 最近,我開始上健身房,沒想到內向我的有一天會願意踏出家門,不過實際上體驗過後,倒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以前覺得付年費負擔太大,但其實一個月也才一千元左右,比手機資費都還要便宜,現在一週約去 3-4 次,每次至少一小時,雖然每次都帶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但對於白天久坐的上班族而言,確實還是需刻意為自己增加活動量。 話說回來,即便看到社群媒體上的同儕,歷經買房、結婚、生子、求學、旅遊,我卻感到一點波瀾也沒有,正常來說,人不都是會想拿自己跟他人比較的嗎?我卻連這種比較心好像都放棄了。與其說是自我放棄,不如說我很早就學會了與這樣的自己和平共處。與其逼迫自己追名逐利,哪怕我再急著想要增加存款數字,這個世界似乎也半點不容許我著急,每當我著急,只是把自弄得身心疲憊,卻也沒得到什麼好結果。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很幸運的階段,往往是心裡真心覺得開心的時候。身心愉快、滋養了,做其他事情就容易獲得成功。 不疾不徐,不急著與他人較量,在我的腦海裡,總是自己陪伴著自己走過漫漫人生,今後,想必也會繼續這樣下去吧。最近,我也在思考著要換一份頻率和自己比較相近的工作,雖然這麼說很抽象,身邊的人也難以理解我的決定,但我想,只有我清楚自己適合什麼樣的地方,而我也相信自己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 唯物主義與愛的起源

      對於現代社會的人類而言,「相愛」似乎是一件自然不過的事。人們擁有選擇的自由——可以保持單身,也可以維繫一段不以婚姻為名的親密關係。除去這些社會形式與制度約束,一個更深層的問題始終潛伏於人心:人是為了什麼而相愛的? 唯物主義史觀:愛是是社會語境下的產物 對於我而言,愛是對自我的試煉,這種愛不僅存在於與親密伴侶之間,亦存在其他親友之間,凡有人際交流之處,便存在著愛與不愛的博弈。愛迫使人正視自身的局限,使人從依附走向獨立,從自滿走向自省。 精神現象學主張,人們必須通過與他人的互動來了解自身。這一點很容易從日常生活被驗證。我們可以通過一個例子來說明,假設一個現代社會的人類,一出生就被丟到荒島上求生,他將不會有羞恥心,他唯一知道的是滿足生理的需求。我們所普遍認知與愛有關的行為或情操,諸如關懷、責任、義務、浪漫、犧牲、互惠,無一不建立在與他人的互動之中。由於從未與他人互動,他無法理解「我」與「他」的區別,更不可能意識到「愛」作為人際連結的情感形式。愛或許能通過生理機制被解釋——催產素、鏡像神經元系統、邊緣系統,都是為了與他人建立良好的互動而存在,在荒島上這些機能將沒有可用之處而逐漸退化。所以我們可以說,假如沒有社會,就不存在「愛」這個概念,作為一種抽象的概念,必須通過具體的行為被表達出來。否則人將無法從任何事件或符號中建構與理解愛的意義。 山林隱者的自我覺察 從唯物主義史觀而言,我們對自己的認識,並非從內省而來,而是透過「他者對我的回應」形成。因此隱居於深山的隱者,他將很難認識真正的自己。他也許能夠成為一個「自然的人」(natural being),而非「社會的人」(social being)。他也許能找到平靜,但他很難理解「我」究竟是誰,因為那個「我」,是由無數社會關係交織而成的。所以在唯物主義者的眼中,要一個「社會的人」(social being)不在乎他人的評價或眼光,是矛盾與不切實際的。歷史上諸多隱者,雖然身在山中,但他們思想仍然與社會對話。隱居是為了更好地洞察人間現象,而非脫離社會。唯物史觀亦建立了一種務實的論述,人的自覺是透過與世界的關係、在衝突與勞動中形成的。 要於人間立足,除非願意成為「自然人」否則我們就無法逃避人際關係。對於我而言,無法理解這一點的人,並不具備足夠的成熟。即便我不好交際,但我仍然深知人際關係的重要性。且不論從哲學理論、社會學觀點,還是生理學與神經科學的實證研究來看,人類都確實是天生的社會性動物。 城邦之外,非神即獸 「城邦之外,非神即獸」出自亞里斯多德的《政治學》(Politics): 「凡不能生活在共同體之中,或無需任何東西而自足者,不是野獸就是神。」 亞里斯多德認為,人們追求德行,是因為身處於社會之中。如果一個人身處於城邦(政治社會)之外,能完全自足,不需要他人,能夠超越社會與物質限制的存在,那麼他是神明。但是,倘若他無法參與人類社會,因而不懂德行,那麼他就與野獸無異。 《尼各馬可倫理學》與《政治學》列舉了許多事項,以說明人是「社會的動物」(ζῷον πολιτικόν)。這些觀點包括:(一)理性需要他人的映照:通過與他人的辯論、交流與協商,以修正自身的偏見、發現盲點。(二)德行(virtue)依賴社會實踐:德行不是抽象的道德法則,而是日常生活中、與他人互動的習慣和行為——如何在衝突中保持公正?如何在友情中表現忠誠與關懷?如何在愛情中平衡自我與他人?(三)德行依附於城邦(政治社會):城邦(polis)提供人類實現理性、德行與幸福(eudaimonia)的基本環境,個人的德行與幸福無法在孤立中完成。 亞里斯多德告訴我們,愛、德行與幸福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依賴於我們對共同體的參與與責任。所以,如果我們在乎德行、幸福與愛,就必須正視自己處於社會中的道德與義務。 話又說回來,雖然現代人享有前所未有的自由,我們卻往往容易在遇到挫折時放棄關係,將問題歸咎於對方,而忽略自我的不足。若缺少這種自我反省與持續互動的努力,我們便難以從人際經驗中獲得正向回饋最後變得離成為有德行之人越來越遠了。 愛作為人之所以為人的證明 人是為了理解自己而相愛的,倘若你問我,一段最終走向分離的感情是否有意義,答案必然是肯定的。愛使我看到自己的不足,使我學會如何悉心照料對方、觀察對方的需求、認識同理心為何物、學習如何不要傷害他人的心。倘若沒有這些經歷,我將難以實踐德行,錯失成為一個更好的人的機會。然而,我偶爾也會對人性感到失望——因為並非每個人都在乎使自己的個性變得更好,或努力學習與他人和諧相處。但即便如此,愛依然是我們認識自我、理解人性的必經之路,是人之所以為人的證明。

    • 因承認自己的平凡,而逐漸懂得大人的意義

      不知道大家是什麼時候,覺得自己真正成為了意義上的大人呢?即使法律賦予了年齡作為區分成年與否的分水嶺,我相信對於每個人而言,沒有統一的答案。而對於我而言,成為大人的時間很晚,是在我踏入社會的第五年,這一年我三十三歲。 自有記憶以來,我是個在他人眼中還不錯的好學生,但說要有什麼特別之處,倒也沒有,隨著時間流逝,原本就已經不起眼的光環,在社會的殘酷競爭底下,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非得要說什麼值得誇耀之處,那就是我的師長緣很好,一路伴隨著我到研究所畢業。與之相應,在求學期間,我卻沒有什麼同輩緣,和自己的家人關係也很淡薄。 我從上小學前,已經開始學習鋼琴,小學二年級開始學國樂,自那一年起,我就沒有所謂的寒暑假,每個寒暑假都是在國樂團,還有國樂老師家裡度過的。那時候禮拜三只上半天,當時的鋼琴兼樂理、聲樂老師會開車來學校接送我,我還記得那時她總是會在大雅的一家賣豬血湯和炒麵的名店,買午餐給我吃,不知道那時候我父母繳學費時,是否也包含了午餐費呢?我還記得,那位老師很嚴厲,每次上課我都很緊張,但也是那一段日子,使我小小年紀就取得了七級鋼琴檢定,在音樂比賽上得了獎。除了音樂,我還參加學校的辯論隊,學習繪畫、珠算、游泳。即便學了這麼多東西,我唯二喜歡的是鋼琴跟繪畫,然而,後來父母讓我的學習重心都放在了音樂上,我也就沒有繼續學習繪畫。 在小學時,拿班上的前三名幾乎是毫不費力的事情。到了國中,唸的是公立學校的國樂班,也維持著班上前五,那時候,班上的前幾名總是我們幾個人在輪流排序,大家便把我們的排序當成了時下的熱門話題。國三時,學校的政策是將成績較好的學生編排在一起上課,我被排在了成績最好的那一班。 我當第二三名就好,不用考太好的 其實我一度想念高職,被當時的數學老師強烈制止,她覺得我去念高職太可惜了,老師覺得我的分數應該能上二中、文華,然而當我填志願時,我填的是豐原高中。而後來我也如期沒有懸念地考上了豐原高中。那時我母親很高興,她覺得豐原高中已經是不錯的學校了,在我那一屆,豐原高中的 PR 值約在 93,也就是說,如果我是台北人,那麼我的分數可以上景美、延平或成淵。但我心裡知道,我沒有百分百拿出全力,會把目標設定在豐原高中,是因為我認為可以輕易達成,那麼,我不要那麼努力也可以吧? 然而殊不知的是,即便不清楚這種心態是屈就、源於自悲感作祟、害怕失敗還是單純懶惰,肯定的是,這種心態使我高中以後的十幾年人生,雖不至於淒慘,卻過得可以說是十分狼狽。那時的我,遠遠沒有意識到,這一個小小的念頭,將影響我往後幾十年的人生。 在家裡跟學校,究竟哪個比較不難受呢? 我在高中時受到了嚴重的霸凌,國中時,雖也曾經因為拒絕配合孤立一個女生而遭到冷落,那位女生後來轉學了,而隨著基測的到來,大家似乎也就沒有心思在排擠他人上。到了高中,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首先是同學的背景差異很大,我是來自郊區、鄉下的小孩,而班上很多來自台中市區的學生,家裡的背景各異,有些毫不掩飾地會炫耀身上的名牌衣物跟用品。加上那時是男女分班,有人說女生班特別容易勾心鬥角、搞小團體,事實證明我見識到的也確實如此,她們欺負人,並不需要理由,僅憑看你不順眼。高一時,原本一切都還算和平,我和當時班上成績最好的女學生感情要好,幾乎一天到晚都在一起,鮮少和他人往來。高二時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那一天起,我的高中生活就此改變,其實他們對我做的大多是言語霸凌,之於我是不痛不癢,但我還是會感到不適,想要遠離那個地方。除了上課時間,我都盡可能不待在教室裡,午餐也不吃,而是躲到圖書館去。其實,最令我難過的是,我的死黨似乎有意地在迴避我,不再和我像以前那般要好了,這種操作我在國中時就已經體驗過一輪了,再清楚不過。 同一時期,我和母親的關係也在持續發生變化,父親是台商,自小就不在我們身邊,家裡總共有三個相差三歲的孩子,母親幾乎是獨立照顧我們。說是照顧,其實大多是放養,而我跟妹妹恰好比較獨立,不太需要人關照,而我姊姊就不同了,因為她的個性比較好強,我父母將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而經常性地忽略我,而我妹妹因為年紀小,似乎比較感受不到這種差異。在忙碌中,我理所當然成了被犧牲的夾心餅乾,在母親忙著接送姊姊跟妹妹來往與私校和補習班,就讀公立學校的我,則是得自己搭公車。補習班上得太晚,不得已請母親來接送我,她會對我擺臉色,即使我淋著雨趕路為了不讓她等,但老師還是多講了五分鐘,就會迎來一陣挨罵。而在我親眼見到接下來莫約十分鐘後,母親不僅開車到補習班門口,還撐著傘到門口接我妹妹,我心裡頓時感到一陣委屈。 母親對我的冷言冷語,還表現在漠不關心、在家裡把我當空氣上,在家裡我像個隱形人,即使當時學校因為有晚自習,我回到家時已經很晚,接觸母親的時間不多,還是會感受到那種沈默帶來的壓迫感。於是每天早上,我趕著去搭七點鐘的校車,上了車之後,我才終於能鬆一口氣,一邊敷衍地複習著教科書,一邊悠哉地享受沿途二十分鐘的風景,當校車緩緩駛進校園,我心中暗自比較,到底是在家裡,還是在學校比較難受呢?有趣的是,當你這樣比較,你會突然覺得不管是哪一邊,好像都沒有那麼糟。 高二下,我的成績開始退步,尤其是數學課,我上課睡覺,打定主意只唸文科,雖然我的數學掛蛋,但文科還是有認真學習。前面提到,我的師長緣很好,高中的各科老師,對我都很照顧,為我的高中生活帶來了一定的動力。歷史老師知道我好學,私底下送了我一本「萬曆十五年」,她希望我進了大學能夠繼續深造,保有好奇心跟求知欲。 我想他們大概不知道我在班上被霸凌。不過,說起來,雖然與班上同學和母親關係不佳,我在隔壁棟的男生班倒是結交了不錯的朋友,高中還有一大部分的回憶,是和其他班的男生一起打遊戲。 高中學測完,學校已經上完所有課程,在學校的時間大多是自習,我開始不去學校,請長假在家自修。那時候我的情緒沒來由的低落,一整天都關在房間裡,唸書也無法專心,渾渾噩噩就這樣一路到了指考的日子。在眾多的文科選項裡,我憑著一股「擅長寫論說文」的自信,填的大多是法政還有新聞系。結果出來,我上了東吳政治系。 東吳政治系已經很好了 我母親很高興,她覺得我能上東吳政治系已經很好了,真不知道該哭還是笑,母親不太關心我的在校成績,使我擁有了很大一部分的自由,其實以我的成績跟校排,上東吳政治算是考差了,但是母親對於校排名沒有什麼概念。國中基測時的情況,再次上演,我根本沒有拿出實力,也不想好好唸書,明明可以更好,卻選擇得過且過。 上了大學之後是另一段故事,我在大學階段一改過去的性格,變得比較主動,在班上我和同學的關係良好,上課總是坐第一排,還會提供共同筆記給同學。直到畢業,我都沒有經歷過煩惱不知道要跟誰同一組的困擾,我終於和其他人一樣,隸屬於某個小團體的一部分。我參加音樂類的社團,包括獨立搖滾研究社、混音社和有機派對,認識了許多藝大的學生,時常參加藝文活動,也再次回到畫室去上課。校內和校外社團的小圈子,給予了我歸屬感。我在校的成績不錯,因此申請了法律系和哲學系的雙主修,並一度在準備台大轉學考,有一段時間我來往於補習班、台大,然而,其實也只是做做樣子,因為在班排成績好,才申請雙主修,去補習班也沒心上課。但是我還是把民法、刑法、憲法、行政法徹底地讀了一遍。可是,無論是哲學還是法律,我都沒有修完。甚至申請上法律系雙主修的那一個學期開學前,我就主動提出放棄。說實話,我已經想不起來當時是為什麼放棄,也許是哲學系雙主修使我的成績已經很難看,我害怕失敗、害怕自己無法應付繁重的課業。我曾想,要是當時學校的老師在我提出申請時,願意勸勸我,又或者我的父母嘗試了解我的在校情況,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然而,人生沒有後悔藥,也或許我的人生註定不受他人干預、主打一個個人自負後果。 在我無聊的自尊心驅使之下,畢業時我的GPA有4.8,但是沒有什麼用,因為我又沒有要申請倫敦政經學院。我的人生彷彿一連串錯誤的決定,卻往往多年以後才幡然醒悟,但由於這些決定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出於我全然的自由意志,因而所帶來的教訓也十分深刻。 大學時期,絲毫沒考慮過未來就業的事,而是認為自己和多數同儕一樣會選擇升學。畢業那年,我因為少修一門體育而延畢半年,在此期間,偶爾會跟著當時的朋友一同到北藝旁聽,促使了我有了想要考取美術研究所的念頭,想著未來或許可以投入藝術產業。 不敢於挑戰自己,彷彿是一種詛咒 由於需要準備術科,我在網上尋覓合適的畫室,後來找到北投的一個寫實派畫家的獨立畫室。老師問我想考哪一間學校,我說文大,老師說:「怎麼不考慮考台藝或是北藝呢?」我覺得太難了,考不上。 儘管如此,那半年間,我還算勤勞,畫室一堂課是三小時,一個禮拜四天,從早到晚,惡補我拙劣的美術基礎。準備學科,對我來說則是相對輕鬆,幾乎沒什麼準備。到了考試那天,碰巧考的題目還是剛好有練習過的,雖然考術科時看到其他考生流暢的動作,一時讓我感到十分心虛,最終我還是順利錄取了。 文大的日子,是成年之後最快樂的時光 儘管大學時看起來生活豐富,然而實際上回憶起來,當時我的性格尚未穩重,來到台北之後,如劉姥姥進大觀園,什麼都想嘗試,尚未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我交友廣泛,卻有逃避人群的傾向,經常性地每隔一段時間,主動與他人斷絕往來,經歷多次刪除社交賬號,而即使有些人能用其他方式找到我,我也不予以回應。這種情況到了進入文大之後有了改變,文大的同學和過往時期遇到的同學,完全另一副面貌,我遇到的每個人都既溫柔、善解人意幽默又自立自強,這樣說或許有點浮誇,但事實是他們的品行在我看來比過往任何階段的人都還要好。 我在資訊中心工讀、推廣部兼課,認識了職員和其他研究生同事,我們感情要好,辦公室因此時常傳出嘻嘻哈哈的喧鬧聲。班上同學一半是同輩,一半是由學分班轉入的非應屆生,很多是家庭主婦,或是年紀大單純喜歡創作而選擇回到校園。 猶記得大學畢業典禮那天,出門之後直奔光點電影院,看了一整天電影,連學校都沒去。可唯獨文大畢業典禮那天,我和同學拍了很多照片。直到念了文大,我才體會到真正的學生生活應該是什麼樣子,雖然或許在他人眼裡,文大不是什麼好學校,但我對於這段過往十分珍視,它對我的人格有著絕對正面性的影響,特別是在老師的支持下,順利地完成了畢業論文。老師甚至還鼓勵我繼續深造,希望我以後能夠在學校教書,但當時我更在意的是早點進入職場,而不是繼續留在校園裡。 做我們這一行,十年後薪水也不會有改變 初次踏入社會,應徵的全是藝術產業的工作,當時印象很深刻,我到一家基金會面試,對方表示因為是非營利性質,所以工作就算做了十年二十年薪水也不會有改變。而眾所周知,藝術產業的薪水普遍不高,對於沒有工作經歷的我而言,薪水並非我的優先考量。真正衝擊我的是,由於藝術產業規模大多很小,而編制小意味著,有著很多的灰色地帶。我前後換了兩個工作,當過編輯、做過策展,因為工作環境不理想(我想要的不過只是一個合法的工作環境)沒做幾個月就辭職。一方面,我根本存不了任何錢,我開始考慮回家鄉找工作,然而離開了台北,幾乎毫無藝文工作可言,我得考慮別的出路。當時我在日文補習班上課,辭職後沒事可幹,於是報了全天班的日本語課程,我大學時已經有日文N3基礎,想著或許能夠藉助日文能力找到相關的工作,後來乾脆飛到日本去念了半年的語言學校。 蹉跎了一年時間,我沒有留在日本,回到新竹重新開始找工作。我不再侷限自己,只要條件允許、我認為有機會就去投遞,我應徵上花店人員、企劃人員,很遺憾的,還是老樣子,這次遇上的,不僅是遊走於灰色地帶,而是直接違反勞基法、工作環境還存在霸凌現象的黑心企業。我用親身經歷體會到所謂的中小企業,就不要期望有合理工作環境的事實,我改變了想法,寧可降低標準,也要進規模企業或公家機關組織。 那年年尾,新冠疫情爆發,我找到文化局駐點人員的工作。儘管這份工作的薪水只有 24000,但是我很滿意,因為我終於能夠在合法的環境下工作,同事也如我預期的素質高、好相處,在此我立下了人生一個求職的準則,那就是合法、公平、健康的工作環境。哪怕一個工作薪水再好,倘若是個有毒的環境,我是難以忍受的。而為了換得一個合理的工作環境,我必須提升自己、塑造自己成社會需要的樣子,我可以做的,就做好力所能及之事,哪怕我技不如人,也要拿出最好的態度來工作。 那一年,我過得很充實又開心,也是在那一年,我架設了自己的個人網站,開始發佈一些藝文評論。這段經歷讓我體會到,保持內心愉悅對於做出人生重要決定,是至關重要的。做重大決定時,不應是出於匱乏感或焦慮,在壓力之下,人很容易衝動做足對當下自己不明智的決定。 人生沒有完美的選項,讓所有選擇成為對的選擇 結束駐點工作後,我把目標鎖定在金融業與科技業,輾轉找到了一份科技業上市公司的外包職缺,而僅僅是換了一次工作,我的薪水增加了50%,且公司每年都會進行調薪。我曾經經歷過一段頻繁尋找工作的日子,到處碰壁,當時我的母親勸我考公務員,我並非沒有國考的打算,而是擔心自己將考試作為藉口,萬一沒考上,在社會上仍會面臨求職困境。如今我已經有了一定的工作資歷,在這段期間我學會使用各種軟體工具,學習數據分析、SQL、python,不必再擔心找不到工作了。然而,隨著年齡漸長,我開始陷入了擔憂中年失業的煩惱之中,最終,我還是決心要給自己一次考試的機會。 對於我來說,一個人能夠勝任的角色有很多可能性,而我們必須在實踐中去領悟自己想要擁有什麼樣的生活型態、成就感與人生意義。人生沒有完美的選項,與其執著於尋覓自己的天職,不如把過往的選擇轉變為支持自己生存下去的動力,讓所有的選擇成為對的選擇。我先後從事過的兩份工作,與我的適配性良好,絕非偶然,而是我花了漫長的時間去探索、嘗試、認識自己後主動取得的結果。 通過實際的工作經歷,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一個能夠穩定成長、累積專業的環境,在給定的秩序裡擁有一定的個人空間,比起領導他人,更情願擔任幕僚角色。比起薪資不確定性的大幅成長,寧願腳踏質地緩慢累積。我希望自己能夠被他人所重視跟尊重,遠勝於擁有的金錢。比起收入,我更在意社會地位。而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一直渴望成為專業人士、學者或專家,我必須在這個人生關卡上選擇一個專業長期深耕, 幾經思考,我認為司法考試相較之下是比較適合我的領域,通過工作,我也瞭解到自己十分擅長解構複雜事物,而法律,就是理解事實,解構再重組,通過框架進行分析跟裁判的過程。 想清楚了這一切,我變得比大學時要積極幾倍,學習力也超乎以往。也許一部分人在離開學校之後,就遠離書本,而我則是完全相反,直到研究所畢業的幾年後,才慢慢發展出一套自學的方法,持續熱衷於學習新的知識與技術。有了這些年累積的底氣,我已經有自信能夠準備考試。而即使沒有考上,我也能有自信地說,我絕對不會後悔有過這一年。倘若沒有這些年的學業和工作經歷,我不會有如此決心,在書桌前肯定還是意興闌珊,沒辦法全心投入吧。 會寫這篇文章一方面是自省,一方面,我希望未來的自己,不要輕易忘記過往的一切,並能夠記住——只有體會到工作得來不易的人,才會懂得珍惜,只有珍惜工作的人,才可能從工作中體會到滿足與意義。 平凡是種美德 我的大學老師有句名言—「平凡是美德」,當時的我不解其意,難道是說平凡不會招人嫉妒,所以是種美德?然而如今,我才逐漸明白這句話的意義。那就是徹底認識並接受自己的平凡,得以使人謙遜,平凡是促使人辛勤勞動的動因。正因為是平凡人,不是超人,壓力大的時候會超載,會偷懶、沒辦法365天天上進,先接受這個事實後才能獲得新的開始。由於骨子裡充滿劣根性,使得克服這種劣根性的過程也變得獨具意義。因為平凡,所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沒有藉口怠惰,也不會因為擁有的太多而顯得驕傲自大,這種不慍不火的狀態,正是美德的體現。有時候你觀察那些擁有不錯工作、社會地位優越的人,並沒有因為物質生活的豐富而感到滿意,消費主義帶來的是欲望與需求的增長,人無論如何總是會對自己擁有的一切挑剔,所以如果能夠盡可能做到、讓自己進入到「盡可能不去挑剔」的狀態,這一輩子也不至於差到哪去。所以啊,認識到自己的平凡,使我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大人。對於你而言,又是在什麼時候呢?

    • 奧恩斯坦的「時間體驗」:記憶越豐富,時間越長?

      你是否有過這樣的經驗:明明和某人相識不久,卻總是有種已經相處了很久的錯覺?科學跟心理學上,有不少關於回憶與時間感知的研究。 回顧時間判斷(Retrospective Time Judgment) 奧恩斯坦(Robert E. Ornstein, 1942–2018)是一位著名的美國心理學家與科普作家,他在1969年的著作 《On the Experience of Time.》中提出,人類對「時間的主觀感知」是透過記憶密度與事件變化來判斷的,換句話說,「變化」、「多樣性」、「情緒豐富」的經歷會讓時間感變長,「單調、重複」的經歷會讓時間感變短。你可能會問,這有科學實驗佐證嗎?當然有。奧恩斯坦 設計了一個實驗,讓受試者接受特定時長的外部刺激,接著詢問受試者對時長的估計。 8號實驗 (Experiments 8) 與儲存尺寸假說(storage‑size hypothesis) 這個實驗被稱為實驗 8,受試者會經歷兩段時間長度相同但內容不同的刺激,分為簡單刺激與複雜刺激。簡單刺激如單一的音調,複雜刺激則包含複雜的圖像或聲音訊息。實驗的關鍵變數是「刺激內容的複雜度與資訊量」,奧恩斯坦觀察到,如果刺激內容越多或越複雜 (儲存尺寸越大),其主觀估計時間也會越長。 遺忘冪律(Power Law of Forgetting) 1979 年,穆里根(Mulligan)和希夫曼(Schiffman)進一步拓展了奧恩斯坦的研究。他們探討了記憶線索和「提取情境」如何影響人們對自傳式記憶事件時長的回顧。他們的發現也證實,可回溯的細節或事件數量,能夠有力地影像我們對已逝時間的主觀估計。而根據穆里根和希夫曼的研究顯示,可提取的記憶細節與時間估計之間還存在著冪律或對數關係。簡而言之,當經歷的事件數量倍增時,感知到的時間長度並非線性地倍增,而是以某種次線性的冪律方式增加。這表明,儘管記憶內容的增加會延長感知時間,但這種延長的幅度會隨著記憶內容的絕對量增加而逐漸減緩。 神經科學:海馬迴與時間編碼 除了認知心理學,神經科學家在物質客觀世界也找到了關鍵證據,大腦中的海馬迴(hippocampus) 參與了對事件記憶的編碼與時間排序,通過時間細胞 (Time cells) —海馬迴內一群神經元的序列活化,來負責時間定位。當人處在陌生、刺激豐富、變化快速的環境中,海馬迴活躍度提升,將形成更多記憶痕跡(memory traces),大腦會「記得更多」,也就感覺時間變長。 時間的幻象 科學解釋了為什麼我們在回憶充滿事件或新奇體驗的經歷時會覺得它很長,而回憶枯燥乏味的日常卻感覺時間過得很快——這是因為記憶中可提取的「數據點」多寡不同。記憶並非簡單的錄影帶,而是根據資訊的密度和重要性,以非線性的方式影響我們對時間的體驗。 所謂時間,就是數據的累積,人類的存在,是一連串數據點的集合編織而成的線,構成了過去、現在、未來。如果你和某人相處時感到時間過得特別快,事後回想又覺得彼此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無論是好是壞,這都代表你們之間留下了許多數據點。

    • 24 天備考 ERP 規劃師 2025(Score: 88)

      會報考 ERP 規劃師,主要是在求職時發現這是許多目標職位要求的一張證照,原先是計劃要考 PMP ,但由於已經有段時間遠離教科書,先拿這張證照來練手,找回準備考試的心態與節奏。準備時間從收到教材的日期開始( 4-22 ~ 5/16 , 5/17 考試)約三週時間。平均上班日每天投入 1~2 小時,週末 3~4 小時,個人體感三週的時間綽綽有餘。 報考方式 至中華企業資源規劃學會(CERPS)官網報名,無需資格,報名費 2000 元,可選遠端或實體考試。我選擇遠端考試,大約考試前五天收到視訊連結與考場說明。遠端考試會需要準備手機、電腦,考試前監考人員會要求手機巡視環境一週以確認無他人干擾,務必提前 10-20分鐘提早進場點名。有計算需求可準備一支筆和一張白紙。考試時手機需要架設於十點鐘方向,建議準備手機支架來固定,會省心許多。 備考資源 準備過程 我知道很多人選擇直接背題庫,但我這個人不愛死記硬背,我的方法是把教科書從頭讀過一遍。安排 1-2 天快速讀完一章,接著做官方試題,依照錯題回頭翻教科書把有出題的地方用鉛筆打勾、使用頁籤紙標示出來,將這些考點、錯題整理在 Marginnote 中。是以考題去回推考點架構的做法。將錯題用單獨顏色標示,方便以翻字卡方式快速複習。 讀書計劃是以題庫範圍全書十六章的範圍去規劃。下表是我自己設計的進度規劃表,輸入起始日、結束日、每週可讀書的時間 [每週節數] 自動推算出每週需完成的進度。這裡說明一下,所謂節數是 1.5 小時的意思,這是最低限度下預估每週可投入備考的時間。依照這個結果,每 1.5 小時我需要看過 22 題考題的進度。前面有提到我是安排 1-2 天讀完一章,因為 ERP 各章節出題比例不一,有時會發生考題比教科書超前或落後的情況,我還是會以看考題為優先。預留一週刷題與複習易錯考點。 具體上的時間安排類似於上面這樣,將學習過程拆解成 速讀/回顧/補述,完成這三個步驟時實際上已經看了三遍,妥善利用記憶曲線。 教科書的讀法(速讀) 章節前都會附上學習目標,先閱讀學習目標,接著讀各個大小標題,再看內文。不做記號跟筆記。不要執著於看不懂,此時的目的在於掌握這個章節的知識架構。 考題的讀法(回顧) 做題時能靠常識解題的題目不需要花費心思,只需要記那些無法判斷的題目,回頭翻教科書把出題的地方標記出來,我標記的方式是使用標籤紙標出頁數,並在段落前用鉛筆打勾,方便之後使用 MN 整理筆記。 使用 MN 整理筆記(補述) 將考題整理成考點(概念),而非完全照抄書中的標題結構。比如 3.1.3 銷售與配銷模組之企業情境,常考 Make…

    • The Weight of Stillness

      Sometimes, I feel weary of this era—a time where people endlessly chase technology and information, and the art of emptiness, of stillness, is gradually being forgotten. At some point, I too found it difficult to slow down. Even though my life had already drifted slightly away from mainstream society, I am no longer who I…

    • 終結數位焦慮,我做了這些事

      從一則筆記軟體爆滿的 iCloud 開始 前幾天,我盯著手機螢幕,手指懸在「加購 iCloud 容量」的按鈕上愣住了。原因很簡單:一個筆記軟體塞滿了我的雲端空間。身為一個現代人,身上有幾個訂閱服務——串流平台、雲端空間、外送平台帳號,早就成了稀鬆平常的事,就像停車位或是手機門號。可就在我準備付費的那一刻,一個問題冒了出來——我真的需要儲存這麼多資料、又或者我需要無時無刻都使用到這些資料嗎? 自從 OpenAI問世,各種語言模型百家爭鳴,人們狂熱追逐高效,近乎瘋狂。好像不使用最前沿的技術來學習或工作,就會被時代貼上「落伍」的標籤。但,我們是不是搞錯了焦點?過去做筆記,是為了釐清思路、梳理靈感,現在,我們迫不及待讓 AI 代勞,當我們捨棄了過程,意圖以輕鬆的方式獲得他人或是AI的知識總結,歸根結底,究竟能幫到我們什麼呢? 電子裝置成了第二大腦,我們卻不覺得怪 每天,成千上萬的資訊轟炸著我們,告訴我們該做什麼、不做什麼,否則就會跟不上潮流。看到有趣的文章、實用的技巧,我們像撿寶一樣塞進「數位口袋」,卻很少真正記住它們,只期待有一天能透過搜尋鍵找回。電子裝置成了我們的第二大腦,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我開始懷疑:這種對效率的追逐,終點在哪裡?對我來說,做筆記是為了加速理解複雜的概念、消化知識,所以我不需要 AI 替我寫下屬於我的思考。我用它尋找靈感、優化文字,但創作的過程,我還是想留給自己。 這篇文章的主題是對抗數位焦慮——找回專注力。因為如果我們無法專注,就會被無數看似有益、實則有害的資訊牽著鼻子走。以下是我的一些小方法,或許也能幫到你。 觀察什麼在影響你 我們的環境無時無刻不在影響我們的狀態,卻很少有人真正去察覺。 你可以嘗試拿出筆記本,簡單記錄下兩個清單:「讓我感到舒坦的事物」以及「讓我感到不舒坦的事物」。透過這樣的盤點,你會更清楚哪些事物對你有益,哪些則在悄悄消耗你的能量。 用紙筆記下這些內容,不僅能提醒自己遠離那些讓人焦慮的事物,更能幫助我們重新聚焦於真正對自己有益的選擇。 當我們學會觀察與覺察,就能更主動地調整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正是透過這份清單,才意識到資訊焦慮對身心帶來的影響——而你,也可以透過這個方法,重新找回內在的平靜與掌控感。 回歸原始的簡單 達文西、愛因斯坦所在的年代連電腦都還沒發明,卻不妨礙他們成為天才——偶爾使用「Word」、或是紙筆來記筆記,雖然這聽起來有點愚蠢,但這一點也不笨。事實上,許多研究都指出,手寫筆記幫助學習者更容易整理和回顧資訊。更重要的是,手寫筆記的過程有助於提高專注力,減少分心的機率。要知道,如果我們很容易分心,無法專注,我們將無法發現那些本應該關注的事情,那麼即便我們吸收了再多知識,也不過只是雜訊,無法建構網絡。這種專注的能力,不僅體現在學習,更關乎我們的日常選擇。試著模仿你的祖先——放下 Google Maps 與車用導航,嘗試靠自己的方向感抵達目的地;在異國旅遊時,別依賴翻譯軟體,而是用你僅存的單詞與對方交流。當你放慢節奏,投入思考,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比你想像的更有趣。 關掉通知,守住專注 你的專注力比訊息更珍貴。你是否總是無法抗拒聊天室的未讀訊息?剛開始只是瞄一眼,結果卻忍不住點開對話框,甚至開始回覆?然而,這一個小動作足以打斷你的專注力,讓你從高效工作瞬間墜入分心的深淵。每當我們切換任務,大腦需要額外的時間來重新進入「深度專注模式」,這種現象被稱為「注意力殘留」(attention residue)。根據心理學家 Sophie Leroy的研究,當人們從一項任務轉移到另一項時,大腦的部分資源仍會停留在前一個任務上,導致新任務的效率下降。換句話說,你花一秒鐘點開訊息,卻可能需要 20 到 30 分鐘來重拾專注力。我們必須承認,生活中的每件事並不同等重要,但我們卻往往無法容忍錯過聊天室或社交媒體上的訊息。那些彈出的通知,一次次擾亂我們的思緒,讓我們無法全心投入真正重要的事。如果你的手機或電腦仍然開啟彈窗通知,現在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關掉它,讓你的大腦回歸寧靜,讓專注力回到你自己身上。 主動尋找,而非被動接受 無論怎麼瀏覽資訊,卻總是越看越焦慮?這可能是因為你正處於「被動接受」模式。當我們不加選擇地接受來自社群媒體、新聞推播、演算法推薦的內容,資訊會像潮水般湧入,讓我們無從招架。這種被動輸入不僅讓大腦無法有效處理,還會導致資訊超載,使我們感到疲憊與焦慮。更嚴重的是,長期處於被動接受模式,我們可能會誤以為自己在「獲取知識」,實則只是被資訊淹沒。 如果我們無法有意識地管理資訊輸入,焦慮與無力感便會隨之而來。 被動接收資訊與主動搜尋資訊,對大腦的影響截然不同。當我們被動接受資訊時,大腦僅停留在表層理解,較少進行批判性思考;而主動搜尋資訊則需要比較、篩選與分析,這能夠強化認知能力,使資訊更有意義。 但「主動」並不等於「訂閱大量媒體或社交帳號」。許多人誤以為關注眾多資訊來源是一種積極行為,然而,當這些訊息不斷湧入、超出我們的處理負荷時,它們不僅無法幫助我們,反而會造成資訊焦慮。 如果你必須訂閱媒體,慎選那些真正能為你帶來價值的來源,而不是隨意關注所有熱門資訊。如果你發現自己無法克制地蒐集資訊、製作「電子剪貼簿」,那麼你可以設定每天瀏覽的時長,盡量控制在 30 分鐘以內。你會慢慢發現,資訊減量後,你的大腦變得更清晰,專注力更強,生活也變得更加輕盈——原來,我們並不需要被資訊綁架,也能活得很好。 一次只做一件事 你戴上耳機聆聽 Podcast,一邊跑步,腦海裡還在思考下午的工作,順手給父母發了語音訊息。你回覆客戶的信件時,腦中卻已經在盤算下週報告的內容,而手上還拿著快餐店買來的三明治。這樣的場景是不是很熟悉?我們以為自己擅長「多工處理」,但事實上,我們並沒有真正「同時」完成多件事,而只是快速地在不同任務之間來回切換。 心理學研究顯示,當我們頻繁切換任務時,大腦無法立即適應新任務,而會殘留在上一個任務的思考狀態,這種現象被稱為 「注意力殘留」(attention residue)。換句話說,當你試圖在回覆客戶的同時準備報告,結果可能是 兩件事都無法全神貫注,思緒變得雜亂無章。 留白的價值 資訊的世界無窮無盡,而我們的注意力卻極為有限。當我們學會停止被動接受,關掉不必要的通知,一次專注於一件事,生活會變得更加清晰,內心也將回歸平靜。 我們不需要無時無刻掌握所有資訊,也不必用「高效」填滿每一刻的空白。真正重要的,不是我們獲取了多少資訊,而是我們如何選擇、如何專注,如何讓這些資訊真正為我們所用。 當我們願意放慢腳步,為自己保留一片寧靜的空間,思考與創造力才能真正生長。 所以,現在的你,是否也該重新審視自己的數位習慣,問問自己:我真的需要這麼多資訊嗎?還是,我只是習慣了擁擠的世界,卻忘了留白的價值?

    • 《魔女宅急便》:在科技與階級夾縫間,魔女如何飛翔?

      1989年,宮崎駿帶領我們踏上一場充滿魔法與現實交織的旅程——《魔女宅急便》。這部電影講述了一名13歲的少女魔女琪琪,在傳統儀式的引導下,離開家鄉,前往陌生的城市獨立生活的故事。表面是關於成長與自我探索,故事的底蘊卻潛藏著更深層的意涵:科技與魔法的矛盾、城鄉與階級的差異、以及個體如何在社會中尋找歸屬。 它不僅是自我成長的寓言,也關於科技取代傳統的時代變遷、關於階級的不可逾越、關於個體在社會中的邊緣感,甚至關於創作者如何在迷失中重新找回靈感。琪琪的飛行,並不是單純的魔法,它更像是一場我們都經歷過的心理狀態——當你對世界懷抱信心時,你可以飛翔,當你懷疑自己時,你便墜落。 琪琪的旅程,表面上是一則魔女修行記,但當我們重新審視這部作品,會發現它藏著更多現實世界的影子——我們以為自己可以進入某個新的環境,但這個環境並沒有為我們真正打開大門。 從母親的掃帚到地板刷:我們遲早得放下來時的依靠 琪琪離家時,帶著母親的掃帚,母親說:「以後你可以自己再做一把。」母親的掃帚是那樣堅實可靠,讓她得以抗衡臨海的強風吹拂。由於琪琪飛翔的能力是天生的,她不曾懷疑自己的魔法。直到有一天,魔力逐漸消失,她開始動搖。一次失敗的飛行,折斷了母親的掃帚。 故事後半,為了拯救他人,她在最危急的時刻,隨手拾起一根地板刷,重新飛了起來。她終於明白,自己能夠飛翔,並不是因為擁有一把特別的掃帚,而是因為她選擇相信自己。 成長過程中,我們總是緊握著某個來自過去的支撐點,以為只要不放手,就不會迷失。但最終,我們都得放開它,我們不可能永遠依賴某個人,某個方法,某段安全的過去。 魔法與科技的對抗,傳統的凋零與式微 琪琪所選擇的城市,柯里柯鎮,充滿著機械、飛行船、火車與繁華的都市生活。這座城市不像她的家鄉,人們對魔法沒有特別的崇敬,也沒有敵意,甚至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然後繼續各自的生活。」這是一個科技取代神秘的時代,魔女的存在變得無關緊要。 宮崎駿的作品裡,經常有這樣的對比:《天空之城》的機械文明 vs. 失落的飛行石、《紅豬》的飛行浪漫 vs. 戰爭帶來的現實壓迫、《風之谷》的腐海 vs. 科技世界。《魔女宅急便》則是「掃帚 vs. 飛行船」,琪琪是這個時代的最後一代魔女,但這個時代已經不需要魔女了。人們更信任飛行船,而不是會飛的魔女。人們更相信科技技術,而非傳統與信念。 值得注意的是,原著小說於1985年出版,動畫電影則於1989年上映。這段時期正值日本泡沫經濟的高峰期,社會上充斥著對科技進步和經濟繁榮的追求。在這樣的背景下,傳統價值觀和技能被忽視或邊緣化。因此,作品中對科技與魔法的對比,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當時日本社會的現實情況。 城市的階級與琪琪的邊緣感 這座城市不屬於琪琪。這不只是因為她是個魔女,而是因為她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故事透過幾個橋段來形成強烈的對比: • 老婦人的孫女住在豪華洋房,對精心烘焙的派毫不在意。 • 服裝設計師的姪子擁有各種昂貴的玩具,無視手工的絨毛玩偶。 • 蜻蜓和他的朋友們,開著敞篷車四處遊玩,隨時準備開派對。 相比之下,琪琪年僅13歲就要自力更生,斤斤計較生活費,只有一件衣服,三餐自己料理,連一場派對都無法參加。雖然心智上仍然是個孩子,生存的壓力卻使得她在生活起居上過度成熟。也導致了她與同齡人的隔閡。 即使她跨越了城鄉的邊界,她仍然無法跨越階級的邊界。 她最後沒有買新衣服,沒有參加派對,甚至沒有真正融入當地的社群。她唯一的朋友,是一位畫家——烏蘇拉,一個與她一樣,無法完全融入這座城市的人。雖然主角是名魔女,但這個故事事實上更多地探討了社會的真實面:努力不一定能換來認同,社會歸屬感也並非單靠個人的意志就能獲得。 內心的動機是魔法的根源 琪琪失去魔法的那一刻,真正讓她崩潰的不是能力的消失,而是她發現自己不再「被需要」。起初,琪琪認為自己是在幫助別人,因此總是樂於伸出援手,她渴望著也享受他人的感謝。也因此,當她冒雨送派到老婦人孫女家時,對方冷漠的態度,才讓她大受打擊。她的快樂來自於幫助別人,而當她的付出沒有換來期待的回應,她便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這使得她失去了使用魔法的動機。 這是一種熟悉的心理狀態——相信只要努力做好一件事,就能獲得回應與認可。但當世界沒有按照我們期待的方式回應時,我們便開始懷疑自己,甚至開始放棄我們曾經擅長的事情。 故事因為一場飛行船意外帶來轉機,這次,她並不在意別人是否感謝她,而在於她相信並肯定自己的能力能夠幫上忙。最終,琪琪的飛行能力回來了,因為她選擇相信自己。魔法的來源,原來在於內心的動機。 不再說話的吉吉 電影的最後,琪琪找回了飛行能力,但她再也聽不見吉吉說話了。關於這點,普遍的說法是吉吉是琪琪內心童年的映射。 當她不再能夠聽見吉吉說話,象徵著真正從心智上與父母分離,實現了真正的離家。我們也可以說,這個聲音是童年時期的一種自我安慰,與其告別也是成長的代價。雖然我們因此變得更獨立、更堅強,卻無法回到那個總是可以包容自己的過去。 時代背景探討—飛行社團與飛行船 蜻蜓熱愛飛行,他的飛行社團使用的機具大多是基於1920-50年代的飛行技術。 宮崎駿家族經營的「宮崎航空興學」,是一家生產軍用飛機零件的公司,這使得宮崎駿本人對飛行有極大興趣,這點在許多作品中都有所展現(如《紅豬》、《風起》、《天空之城》)。 時代背景探討—柯里柯鎮的地理位置與所處年代 柯里柯鎮的建築融合了多種歐洲風格,特別是20世紀初期的設計元素。城市中可見紅瓦屋頂、石砌建築,以及狹窄的街道,這些特徵讓人聯想到法國南部或義大利的沿海城鎮。此外,城市中的鐘樓和廣場設計也帶有明顯的歐洲特色。 動畫中出現的汽車多為1950年代的設計,具有圓潤的車身和復古的外觀。例如,劇中可以看到類似於1950年代的大眾甲殼蟲(Volkswagen Beetle)或雪鐵龍2CV(Citroën 2CV)等車型。這些車輛的出現,暗示故事可能設定在1950年代至1960年代之間。 從當時已經有家用電話來判斷,可能介於1940-50年代,帶有歐洲戰後重建的影子,而這時期的科技發展正在迅速取代許多傳統技能。 在時代的風中尋找自己的天空 作者通過魔女的設定,講述著特定時空下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表面奇幻,實則寫實。她從鄉間來到城市,發現自己的魔法在這裡既不神聖,也不重要;她努力工作,卻始終無法真正融入;她飛翔在人們頭頂,卻並未成為城市的一部分。她是個魔女,但她更像是一個尋找方向的普通人。 琪琪是我們所有人成長的縮影,當我們學會獨立、學會融入社會,也許我們會像琪琪一樣,在某一天發現,那些曾經熟悉的聲音已經悄然消失。也都曾在某個時刻,飛翔過、墜落過、迷失過、又重新找到方向。 琪琪還在飛翔,哪怕她的魔法不再神奇,她依舊能在風中尋找自己的方向。就像我們在現實與夢想之間,在科技與信念之間,在階級與邊界之間,試圖找到屬於自己的天空。 或許,這就是宮崎駿的溫柔——即使這個世界不再需要魔法,我們仍然可以選擇相信自己,然後,在屬於我們的風中,再次飛翔。

    • 理想與現實的錯位——山本文緒《自轉公轉》的價值困境

      山本文緒的《自轉公轉》是一部探討自我成長與人際關係的小說。身為直木賞得主,她的文筆以細膩為見長,不過這部作品使用了平淡的敘述風格和緩慢的節奏,缺少了緊湊情節和引人入勝的鋪陳,《自轉公轉》的倒敘手法和兩代之間的情感糾葛,在編排上中規中矩,似乎少了些情感張力。服飾與越南作為故事的隱喻,使整體結構完整閉環,卻有些過於平實。 小說圍繞著女主角小都展開。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辭去東京的工作,回到故鄉與父母同住,並在近郊的服飾店找到一份兼職工作。小都面臨著多重挑戰,對未來無所適從、不如意的戀情、父母相繼罹病,適婚年齡的她,也面臨著成家、生子的焦慮,這些煩惱交織在一起,讓她陷入對未來的迷茫。 書名《自轉公轉》象徵了主人公的兩個面向:自轉代表自我認知和內心掙扎,而公轉則象徵人際關係與家庭義務中的角色。書中男主角的一句揶揄,揭示了生活的無奈——「誰不是既自轉又公轉呢?」這句話道出了人們在家庭、社會與自我之間不斷妥協的現實。 山本文緒透過日常細節的刻畫,忠實展現了當代大齡子女與父母之間的微妙關係。她以多視角的手法,在小都、母親桃枝,以及小都的女兒小綠之間切換,使得故事更具情感深度,描繪了不同世代女性在家庭與職場之間的掙扎。然而,除了小都和母親以外,其他角色的性格略顯單薄,主要作為推動情節的工具,缺乏立體的情感表現。 小說的基調相對壓抑,小都的消極性格,以及周圍並不友善的人際環境,使得整體氛圍沉重。作者透過尖銳直接的對話,刻畫出這些角色不討喜的一面,讓讀者容易代入小都的心境。但更令人惋惜的是,故事結尾的理想化處理讓整體略顯失衡。當女主角選擇了一個有犯罪前科、缺乏金錢觀且情緒不穩定的伴侶,最終卻迎來圓滿結局時,讀者不禁會對其合理性產生質疑。 山本文緒似乎試圖傳達一種「接受不完美」的生活哲學,正如小說中的一句名言:「不需要一心一意想著幸福……人生就算有些不幸也無所謂,畢竟不可能盡如人意。」這樣的輕描淡寫,卻似乎暗示著包容一切問題能帶來幸福,甚至讓人誤解為只要忍耐即可迎來命運的翻轉。這樣的安排讓人感到些許失落,特別是期待見證小都如何面對困難並成長的讀者,會發現故事並未真正觸及角色的內在轉變。 結尾中,角色成長的缺乏削弱了整體的說服力,許多啟發性的事件,比如無照駕駛或參與賑災,僅作為情節點到為止,未能充分展現角色的內在成長。這讓《自轉公轉》在探討人生價值時,未能為讀者提供深刻的啟示。 總結來說,《自轉公轉》儘管延續了山本文緒的細膩敘事風格,且在寫實主題上展現了一貫的真摯,但其過於理想化的結尾削弱了故事的深度。對於那些期待在小說中見證角色成長的讀者來說,這部作品或許會留下些許缺憾。

    • 富都青年觀影記事—「我努力成為一個好人,這個社會卻連我如此微薄的心願都予以毀壞」

      劇情大綱 在吉隆坡東南方二十多公里處的偏遠地區,聚集著來自不同種族、語言和背景的人們,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沒有合法身份。故事以一場警察追捕人口走私事件為開端,圍繞著身份認同與愛的主題展開。主人公阿迪試圖幫助這群外籍人士及自己取得偽造證件,卻被同夥背叛,不僅佣金只拿到一半,還與人結仇。在警方的追捕行動中,由於握有馬來西亞的出生證,阿迪得以被釋放。 阿迪與聾啞的哥哥阿邦相依為命。阿邦在市場打零工,儘管偶爾因聾啞遭人欺負,但他工作勤奮,深受鄰里的喜愛。與阿邦不同,阿迪經常惹事生非,不務正業,讓阿邦傷透了腦筋。然而,每當阿邦回到家中,簡單的一盤青菜和水煮蛋成為他小小而平淡的幸福。即使阿迪在外面遍體鱗傷,家中總有一頓等待他的飯菜,餐桌成為一家人聯繫的核心。 熱心的社工佳恩為兩兄弟四處奔波,申請身份證。儘管佳恩的好意無數次被阿迪拒絕,似乎在逃避與哥哥分離的事實,始終對佳恩沒有好臉色。 一位住在社區中的緬甸女孩與阿迪互生好感。她和家人即將得到難民協助離開馬來西亞,但她信誓旦旦地表示想留下來與阿邦一起生活。離開的那天早晨,女孩還是和家人一同上了車。 兄弟倆的生活並不孤單,跨性別者鄰居Money姊視兩兄弟為自己的孩子般照顧,偶爾來家裡做飯。 日子雖然艱辛,但也在一天天過去。然而,在一次佳恩與阿迪的爭執中,突發的意外使得這本已艱難的兄弟生活再度陷入深淵⋯⋯。 底層相依:無血緣兄弟的不成熟情感與矛盾心理 為何阿迪不接受社工的幫忙 影片開場,阿迪試圖通過非法途徑取得身份,卻被同夥背叛,還招來孟加拉人的仇恨。儘管他明白獲得合法身份後可以開銀行戶口、考駕照,但他始終拒絕社工的幫助,這是他對正常社會的一種反抗。從他與哥哥的對話中可以看出,阿迪不信任政府,不信任這個國家,寧願冒險。社工在政府面前姿態謙卑,處理政府無法解決的問題,但在阿迪眼中,社工與政府是一伙的,是正常社會虛偽的代表。當佳恩忍不住長期積累的怨氣,以自視甚高的態度責備阿迪不知感恩時,阿迪將日常的受欺凌與積怨發洩在佳恩身上。 弟弟阿迪的人物設計 弟弟阿迪的內心描寫主要集中在他對哥哥的依賴與仰慕,對於其他層面的描寫如身世、渴望、怨恨,並沒有太多著墨,因此人物的心境轉折缺乏足夠的脈絡。積怨主要來自影片開場的事件,使他後來被孟加拉人毆打,阿迪在對方眼中根本是詐騙共犯,最後還是哥哥阿邦出手相救。劇情並未充分鋪墊阿迪的暴力傾向,因此當他對社工施暴的一幕出現時,觀眾難免會感到愕然,因為這與他平時的形象不符。 哥哥入獄後的心境轉折 在哥哥阿邦帶著阿迪展開逃亡的過程中,鏡頭聚焦阿邦的複雜心緒——他反思自己是否過於縱容阿迪,導致這一切錯誤。然而相比之下,阿迪仍顯得天真無知,並未顯現出內疚或懊悔。直到哥哥入獄、佳恩的喪禮後,阿迪才學著為亡者獻花,這一幕在鏡頭前顯得無比諷刺,彷彿是他生平第一次學會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最終的轉機 直到與哥哥的永久分離,阿迪的人生才迎來真正的轉機。阿邦的離世,使阿迪終於放下對哥哥的依賴,儘管他可能到最後都不知道哥哥為他殺了人。他接受了哥哥頂罪的事實,這份愧疚感使他開始嘗試融入社會,並最終通過合法途徑找到生父,取得身份。 哥哥阿邦的人設 / 犯罪後的心境轉折 阿邦原先的人物形象,或許因為聾啞和孤兒身份,使他即便在富都集合住宅裡也顯得低人一等。Money姊有身份證、阿迪有出生證,至少不必躲避警察的查緝,而阿邦卻在身體和身份上的雙重失落中逆來順受。除非弟弟受人欺負,否則平日在市場被人欺負佔便宜,他也不予反抗。面對喜歡的對象,阿邦更是因自卑而退縮,不敢主動追求。 阿邦的人格塑造相較於弟弟完整許多,尤其在劇情後半段,從逃亡鄉間到監獄自省,將人物形象堆疊完整,並在行刑前達到高潮。當觀眾以為他一次次想擺脫弟弟時,卻沒想到他最終選擇回頭自首。阿邦縱使窮困,仍堅持做一個好人。然而,他不得不為了掩飾弟弟的罪行,將一輩子的正直誠信毀於一旦。最終在監獄裡與法師會談時,他激動地控訴:「你叫我不要放棄,繼續生活下去,但我不行,你知道我活得很辛苦嗎?」 為何哥哥選擇不和弟弟坦白真相 阿邦沒有讓弟弟知道是自己失手導致社工死亡,弟弟在認為自己是真兇的情況下,也沒有選擇說出事實。從道德角度看,這一劇情安排或許難以接受,但從兄弟心態出發,卻顯得合理。阿邦不想破壞自己在弟弟心中的形象,一方面,負罪感能讓弟弟改過自新。弟弟沒有坦承自身行為,仍出於其膽小怕事的本性,而他一向順從依賴哥哥,因此選擇遵從哥哥的心願。 至於阿邦為何選擇出手,可能是他不想讓平日對自己友善的同事誤認為兇手,情急之下才摀住社工口鼻,卻未料到釀成大禍。 劇情的斷裂 / 扁平的小人物 / 消失的話語權 此劇人物複雜,支線缺乏頭尾。Money姊的角色增加了影片的溫暖,但對其個人背景的描寫欠缺,使她淪為一個單純的好人。作為推動劇情的關鍵角色,社工佳恩為何特別關注兩兄弟,劇情前半向政府單位請求協助屢次碰壁,為何中間突然聲稱找到申請方法,均未明確交代。午休時間分享自製咖喱給阿邦的外籍同事,彷彿僅作為案發現場的目擊者。再說劇情後半,阿迪和從事性工作的女子開房間,女子表示打算回鄉下找個人嫁了,阿迪唐突地表示「不如我娶妳」,換來對方的漠視,但兩人先前並無任何情感交流。她的存在或許是為了突顯阿迪在性與感情上的幼稚。至於爸爸為何拋棄阿迪,直到最後也未能揭示。 結語 本劇演員的表現令人驚嘆,提升了整體水平。片山涼太的配樂優美淒涼,塑造了動人的敘事情境,印度籍攝影師Kartik Vijay的捕捉,使影片多了一份詩意。美術攝影以異鄉人的眼光看帶有混亂卻不失秩序的美感,對平凡悠閒的捕捉也相當有意思。房間的光源落在哥哥一側,弟弟那一側牆上的海報是撕破的。逃離富都的鄉野之旅景色怡人,彷彿落入短暫夢境。演技彌補了諸多角色心境轉變上未能良好銜接之處,使人暫且忘卻劇情上的斷裂。儘管讓哥哥成為劇本下的代罪羔羊,前半部「弟弟就是哥哥存在的意義」的表述已傳達清楚,不至於讓人感到太突兀。儘管最終兄弟倆做出了違反普遍良知的行為,能夠理解的是,在惡劣環境中成長,他們的情感並不成熟。哥哥愚孝、弟弟依賴心重,對社工及社會上的善意不信任,直到最後也沒能真正面對自己的過錯。社會道德與親情呼喚的矛盾,使觀影體驗產生微妙的衝突感。儘管觀眾想同情兄弟倆的遭遇,一想到無辜的佳恩,即觸動內心道德的警鈴,又不得不把眼淚收回。但我們不宜以社會普遍的道德價值對劇中人物做出嚴厲批判,阿邦與阿迪也沒有義務要滿足大眾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