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反覆經歷著與那天相同的情景,自那天以後,我們迎接了六六〇七次相同的早晨。我小心翼翼地把雞蛋 — 與昨天賣出去的一樣,但是不同顆的雞蛋,放進購物籃裡。「顧客」把和昨天一樣的筷子,放進一樣的購物袋,和昨天一樣收下找錢,在與昨天一樣的早晨微笑著。 — p.103主角惠子從小無法理解生活常規,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她偶然進入了新開幕的便利商店打工,終於被社會所接受、成為他人眼中的「正常」,這一做就是十八年,就這樣來到了三十六歲⋯⋯
繩文時代到現代社會的男女制約
一位新的兼職人員,同為即將步入中年的男子白羽,向惠子訴說社會是如何迫害像自己跟惠子這樣無法符合社會期待的男女。年紀到了不結婚生子、沒有工作就被視為是異物,對社會沒有貢獻的人將遭到排除,以此為由,白羽賴在惠子家決定白吃白喝一輩子,作為對社會的報復。
道德是與生俱來的 抑或被社會所賦予
惠子的行徑似乎透露出她缺乏同情心跟憐憫心,模仿他人的行為舉止是為了避免自己遭受異樣眼光所做的最低限度的妥協。同時,她付出最低限度的努力在自己的人生上,她缺乏企圖心。在故事開頭,惠子說明自己為了制止同學吵架毆傷對方,但她並不覺得這樣的方法有什麼不對,然而其他孩子都明白使用暴力是不對的。惠子的狀況其實影射著某些犯罪者與生俱來欠缺對行為道德的判斷。而令人沮喪的是,如同惠子生長在一個正常、被溫柔對待的家庭,這些犯罪者並不全然是因為遭受過童年創傷,在正常的成長環境之下,他們仍然無法抗拒自己的本性。我想到《發條橘子》裡對主角的精神矯正,惠子在社會上遭到的批評跟質疑也屬於同等的暴力。
容許自己和他人不同 並不意味著傷害他人
在迎接新工作面試的早晨,惠子走進一家便利店,身體像機器一樣自發地整理貨架,她終於領悟到自己離不開便利店。她擺脫了白羽,重新踏上她的便利店人生。惠子和白羽儘管都不認同社會的普遍價值,但是惠子並沒有像白羽那樣因為自己的不如意就怪罪社會,意圖傷害他人。她在這個世界找到了便利店這樣一個容身之地,她原本認為自己是動物,稱食物為「飼料」,在故事的最後,惠子成長了,她說道:
「我醒悟了,我不僅僅是個人,更是個便利店店員。即便我是一個扭曲的人,即便養不活自己而路倒街頭,我還是無法逃離這個事實。我所有的細胞都是為了便利店而存在的。」 — p.211
沒有人天生奇怪 只是我們欠缺相互理解
在知道姊姊是為了省去被人說閒話的麻煩才和白羽同居,妹妹一時情緒崩潰,她和惠子的爸媽一樣真心為惠子擔憂、關心並且愛著惠子,但是到頭來最終他們必須讓惠子為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惠子沒有造成家人的經濟負擔也能夠獨自生活,然而在缺乏生涯規劃之下她能夠維持多久這樣的生活?惠子不明白家人的擔憂,如同惠子妹妹不懂姊姊對人生的消極態度,對彼此而言,他們是對方眼中的異類。規則既是約束 也是人的保護傘惠子為了學習「正常」,藉著便利商店的工作來矯正自己。白羽因為忍受不了他人的踐踏因而想步入婚姻。即使他們一開始想要作自己,卻免不了旁人所給予的壓力,而被迫與社會妥協。惠子透過模仿周遭人們的言行舉止來使自己融入群體,她也發現到當人們聚在一起討論八卦,或者目標一致時會帶來安全感。惠子學會了如何和世界和平共處,即便在他人的眼中顯得有些脫離常規,但這又如何呢?她並不傷害任何人,並且以便利店的工作為樂。這對惠子而言就已經足夠了,人生該如何取捨,並非由他人的眼光來決定,而是取決於對自己是否真正有益。
面對反社會人格的親友
或許用標題反社會人格這一名詞太過聳動,然而惠子從小對待生命以及暴力的態度,都顯露出她具有「漠視及侵犯他人權益的傾向」,並欠缺責任感,這可能也是惠子一直沒有成為正職人員的原因,以惠子的工作表現,她應該早就被升為主管職,或許她需要的是他人拉她一把,如此一來便有機會在便利店人生中得到更為豐富多彩的生命體驗。我很喜歡惠子這個角色,我認為她十分地了不起,她並不以自己的職業為賤,的確,我們每天生活幾乎不離開超商,但卻對裡頭的店員不屑一顧,顯露出社會多數對自身行為價值的欠缺反省。
惠子跟白羽比較起來仍是幸運的,惠子知道自己的爸媽跟妹妹關心自己因此迫使自己努力融入社會(或許在他人眼中看來仍是不足的),妹妹曾經提議姊姊去諮商,或是這並不是壞事,如果惠子因為壓力而被迫向他人說謊,那麼她確實應該尋求協助。諮商並不意味著惠子是異常或壞掉的零件,這個社會需要一套標準以利管理,但不必為了融入社會而扼殺自我。儘管人的天性有別,價值觀也無法統一,但身處在人類社會,勢必要學會如何與他人共處。很高興在故事的最後,惠子沒有失去自我,持續在工作中找到樂趣,儘管她仍然從事同一份工作,但這次,她真正為自己的行為負起了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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